若从一个月前就开始找人造纸,那现在军中囤积的纸张,不说有一万,也能有几百张吧。
有几百张纸,直接能让今夜工作量减半。
所需布块为十五万枚,调动战兵为三千人,则每人,需做五百布块。
一帐有战兵十人,十人只一把剪刀,既,一把剪刀要剪五千个布块。
剪刀不够,战兵们只能是拿环首短刀,一点一点割布,虽然慢,总归十人都能忙碌起来,多少可提高些效率。
——
一整夜,战兵们都在剪布中度过。
刘关张三人并李孟羲,也忙碌了一整夜未曾休息。
当公鸡啼叫声响起之时,李孟羲停下忙碌,他看了看屋子里堆了一地的筐子,每一个筐子里,装满的布块,满屋子都是筐。
大抵,是够十五万个了吧,李孟羲揉了揉眼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现在依然不是睡觉的时候,刘备又急匆匆的巡营去了,雪下了一夜,不知夜里有没有人冻死。
还是有人冻死了。
雪下了没小腿深,刘备巡营时,撞见了冻僵的人。
士卒来汇报,说有人冻死,刘备暴怒,劈头盖脸的把士卒骂了一顿,说昨晚说的好好的,明说看谁撑不住了就让进去睡,为何还有人冻死!
守夜士卒委屈,是按军令让人进帐睡觉了,可人是冻死在帐篷里的。
刘备更怒,叫过军法官,当场惩治守夜。
天还未亮,火把昏明不定的光火在风雪中摇曳。
没脚深的积雪中,守夜士卒上身脱的精光站在雪中,军法官手中的鞭子啪啪往其背后抽响。
四周,头上顶着稿席遮雪的民夫众人围了一群,静悄悄的看着。
良久,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出来一老者,老者替士卒求情道,“玄德公,容俺老儿说一句,冻死的那老汉,七老八十了,活到这个岁数了,就是不变天,说死就死到夜里了,生老病死难测也,何苦责罚这小兄弟?”
有人出头,边上的民夫们也声援。
“活到时候了,到死的时候了。”
“算了吧,算了吧,搁得住打人。”
……
民夫们七嘴八舌的替守夜士卒求情。
那死了的老汉确实是死在帐篷里的,刘备忍下了怒气,饶过了守夜士卒。
一圈巡视下来,一夜死了二十九个人。
要是刘备知道出生率死亡率之类,刘备当能知道,义军现在十几万之众,按死亡率,每天都有人死都不稀奇。
可刘备知识匮乏,死在雪夜里,刘备就以为全是冻死的。
巡营结束,回到城主府,刘备情绪不高,闷闷不乐。
李孟羲敏锐察觉到了刘备的变化,问发生了何事。
“昨夜,冻死二十九人。”刘备道。
“啊?”李孟羲惊讶,“昨晚不是交代了吗,换着睡……”
都防着了,还是有人冻死了。
坐不住的李孟羲立刻前去查看。
到伤兵营,李孟羲见到了担架上放着的一动不动的死人,军医们正围着说着什么。
李孟羲找见军医田卜,问田卜人是真的冻死了,还是冻昏过去了。
田卜看着李孟羲,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不是冻死的。”
李孟羲顿时眉头皱起。
田卜解释道,“军师你或不懂,某行医多年所见,人上年纪,离世于夜深之时,十之七八,冬日夜深尤甚,怪也!”
“冻死之人,躯体僵直,方才送来二十余人,身体软和,非是冻死。”
李孟羲眉头皱的更深,他盯着田卜,“你是说,死的那些人,老死了?”
田卜神色平静,点头,“正是如此。”
李孟羲不全信田卜的话,他亲去查看死尸。
担架上,一句死尸盖着被褥,挺在担架上。
这具死尸,是个干枯消瘦的老者,与一般黄巾流民一般无二的消瘦,一路行来,死人李孟羲见的多了,死于非常之人,大抵面目狰狞,这具死尸,睡着了一般,却就死了?
李孟羲多少相信了田卜的话,这就是个普通衰老死亡事件。
再继续查看其他死尸,所有死尸全都一样,都是年老的老者。
看来,不是冻死的。
转身,李孟羲抬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田卜,皱眉问,“你方才说,年迈老人多死于夜深之时,尤以冬夜为甚,此,何解?”
田卜不能回答,只说乡间行医之时,老人多死于夜深。
李孟羲再问其他军医,其他军医也说确有此事,老人一般逝世,就是在夜里夜深人静之时。
有人还说起了五行阴阳,阴阳交替之类。
为何老人多死于夜中?夜中,跟白日,有何区别之处?
光线?
鬼怕光?
扯淡了,哪里有鬼。
呜~
呜~
忽然一阵呜呜风声,鬼叫一样。
冷风吹进帐篷,李孟羲缩了缩脖子。
可冷了。
“是温度!”李孟羲眼睛亮了,他想明白了。
“是温度!老人体弱,而夜里温度低,体温低,身体机能变弱,于是容易死亡。”
“是夜里气温低。”
“岂止如此!体温竟然跟生命机能正相关,白日人体体温高,所以死于白日的人,远少于死于夜晚的人。
体温与生命机能……
生命机能……
伤员……
伤员身体机能比老人还差,岂不更容易死在半夜?
反之,提高重伤员救治成功率,得注重保温,尤其夜里保温,夜里需要在伤兵床铺周围点篝火控温……”
“田卜!”
“在!”
“去,看看重伤员。”李孟羲神色严肃。
虽不知为何军师要叫去看伤员,田卜立刻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田卜匆匆而来,田卜脸色不好看。
“军师。”田卜声音如若蚊鸣。
“说。”李孟羲盯着田卜的眼睛。
“有……有伤兵死了。”田卜眼睛躲闪,不敢看李孟羲眼睛。
田卜以为是自己没照看好,没医治好伤兵,才致使伤兵死了,他心里发虚。
李孟羲眉头紧皱,他转身,看向帐外纷飞的大雪,嘴唇动了又动,“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