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羲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点,他眼睛一亮。
有的说了!
于是,李孟羲正色说到,“《春秋》一书,某虽不曾尽读,可并非是一无所知。”
“奥?”关羽单手一抖,手中半垂着的竹简哗啦一声卷了起来,关羽看了看李孟羲,“不妨细说。”
李孟羲多有非常之言,关羽也好奇,李孟羲对春秋能有何见解。
“《春秋》可归为史书。何为史?史,记事者也。”
“又闻,读史明智。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额。”
没有以人为镜。现下说史,重心当放在史之一字,“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此一句所说出来,重心立刻就变了。
李孟羲打住不说了。
尽管没说完,但后世唐太宗的名言,说出来很有份量,关羽听在耳中,心中已是一凛。
一旁栓的马的刘备更是猛的转头来看,面露惊讶。
“史之根本,在于记述。
邦国虽灭,有史著述,九世尤可复仇,纵百世,亦可也。
故曰,欲先亡其国,必先灭其史。”
李孟羲声音还是娃娃音,他语气平静,也无大的起伏。欲先亡国,必先灭史,这一句话被他缓缓的说出来,其中的血淋淋的残酷扑面而来。
关羽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瞬间只觉杀气凛然,眼睛顿时微眯。握在手中的一卷《春秋》,被关羽握的咯吱一声竹片作响。
“史书格体有三,一曰编年,二曰国别,三曰纪传。”
关羽侧耳倾听,关羽没有仔细研究过史书,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史书的分类,李孟羲很有些真才实学,关羽不由侧目。
“按此三类划分,《战国策》当属于国别体;至于纪传体,我朝太史公司马迁所著《史记》便是纪传体,此体乃司马迁首创,春秋战国之时无有。”
“而《春秋》,当属于……这个……”
李孟羲突然就卡壳了,他确实不知道《春秋》属于什么类体的史书。
关羽沉思片刻,“《春秋》应是编年体。”
关羽自诩熟读春秋,现下他才刚刚弄明白春秋归属在史书中的类别。
虽说关老爷面前谈春秋,跟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一样,一样不知死活。
可眼下,李孟羲不仅在关羽面前谈了《春秋》,而且让关羽对他心生认可。
虽说实质上,李孟羲还一点也未谈及《春秋》的实质内容。
李孟羲知识杂乱,却很丰富,这让他有时能游刃有余,东扯西扯总能扯到一点。
李孟羲整理了下断掉的思路,他挠了挠头,继续说到。
“史书多矣,纵同为史书,关将军以为,《春秋》一书与其他史书相比,有何不同之处?”
李孟羲这句话问的,隐约有反向考教的意思。
关羽抚须,眉头微皱,目露思索,“《春秋》之中,有大义也。”关羽缓缓脱口而出,目光稍凝。
“正是如此。”李孟羲颔首附和。
“墨子言,春秋无义战。
春秋几百年,世道衰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礼乐崩坏,已渐久矣。其时小国吞弱国,大国并吞小国,大国又相攻,战乱四起,屠城灭国之暴行,不胜枚举。”
“有感于此,孔丘以鲁国国史为本,笔删而成春秋。”
“史为著述,义为史,不义亦为史。义当著述,不义亦当著述。”
“独《春秋》一书,著言一字一词之间,皆是惶惶大义。”
“世间无义,孔丘偏要撰立义史。
孔丘此举意欲如何?我等今日,已难再知。”
“只是某曾听闻,孔子做春秋,乱臣贼子惧也。”李孟羲缓缓说到。
“好!好一个乱臣贼子惧!”关羽喝彩,忍不住以手击简大赞,一双时常微眯着的丹凤眼,已豁然大睁。
听李孟羲一席话,关羽只觉酣畅淋漓,胸中一股浩然之气顿生。
“好!好!”关羽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一手抚捋长须,他俯视着李孟羲,一连两个好字。
“可惜左近无酒,不然某非与你痛饮不可。”关羽目视左右,四周空空如也,哪里有酒。
李孟羲笑着说不必。
关于春秋的所知的所有知识,李孟羲已经说完了,他已词穷,没办法再接下去说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李孟羲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再言语。
一旁,刘玄德目光看来,李孟羲回以微笑。
李孟羲很淡定,关羽却怎么也站不住了,于小亭下,来回踱步,时不时长吁短叹。
一句【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让关云长热血沸腾,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