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凌云霄含着泪看天。

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你失意迷茫的时候，说出一番话来，让人心里觉得亮堂堂的。

想不到这人竟然是个鬼魂。

随着他解锁的记忆越来越多，逐渐感觉到，他的意识正在慢慢改变，缓缓的走向融合。

他很害怕，他会不会成为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过去发生的事情，正在逐渐变得真实。

斩断过去，逃避真实，是一种懦夫行为。

真男人，就该面对一切，管他前路是神魔。

他忽然道：“你有梦想吗？”

宁荣闻言一愣，苦笑道：“我不过是一介亡魂，哪里还有什么梦想？”

“总该有一两件遗憾的事吧？”

凌云霄回头看他。

宁荣魂魄的虚影暗淡，身穿囚服，形容枯槁，满面残须，手上还戴着一副镣铐，这便是他死前的模样。

他终于点头道：“是有。”

“等回到人间，我帮你实现，说吧。”

凌云霄还在猜测，会不会是什么情债未了，家人遗憾。

谁料他咬牙道：“我有一首诗，还没写完。”

凌云霄楞了一下，噗哧笑出了声，随后哈哈大笑，竟笑出了眼泪。

“说说看。”

宁荣犹豫片刻，才道：“当时大火滔天，我只作出了上半句，而这下半句，至今魂魄空空，不知该作何句。”

随后，他又道：“梦里常作风骚客，灯火残烛照流年。”

凌云霄踱步片刻，忽而皱眉，怒道：“就这么眼前空空，让我怎么作下半句？”

他忽然拔出剑来，剑指宁荣，笑道：“冒犯一下。”

阴阳紫雪剑在他的手上，幽光闪亮，映衬出他的脸来。

随着一剑刺下。

刹时间，逆溯时空，天地幽幽变化。

随着他慢慢醒转，眼前横七竖八躺着不知几人。

酒气漫天，视线朦胧中，远处依旧有歌舞不断。

闹市喧嚣，文人墨客，诗画唱作，歌舞喧嚣。

大周号称以武立国，经历过几次动乱，就开始禁绝武力，随后文脉昌盛。

皇城脚下的这座酒楼，离皇宫最近，天子脚下，聚集了一大堆郁郁不得志之人。

尤其是近年来朝廷又不再取仕，不得志的人就更多了。

这座得月楼中，堪称满地的文脉精华。

可惜没有用，谁都没有用武之地。

若是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在朝廷中运筹帷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歪七竖八。

桌上摆着珍馐玉鼎，美酒佳酿，烛火则摆在了地上。

当一只烛火燃尽，蹦出一点火星，又不知是谁打翻了火油，拖在地上大红帘子顿时燃起熊熊烈焰。

再看所有人，已经全部醉倒。

宁荣惺忪着醉眼，喝尽怀中酒，忽而站起身来，抚剑轻舞。

诗兴大发，抬起袖子，悠然道：“梦里常作风骚客，灯火残烛照流年。”

他忽然拔出了剑来。

此时，也不知道是凌云霄，还是宁荣正在火中舞剑。

大火越烧越旺。

一抹鲜血飙飞了起来。

“无边烟火谁曾见，人间已是浪滔天！”

剑舞的越来越快，一抹身影在火光中，更加肆意癫狂，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惨叫声不断传来，影影绰绰，帘子割断，人群疯逃。

最终，一剑挑了一盏烛火，俯身细查，剑上流淌的，不知是鲜血还是红烛。

睁开眼睛。

宁荣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凌云霄所作那下半句诗，令人无边感慨，潸然泪下。

拱手道：“多谢大师兄，我已无悔。”

凌云霄收回剑来，他也有所收获，醉里舞剑，此等意境，令人欣然。

舞剑时，既是宁荣，也是凌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