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公孙布喝退左右以后,来到了李丹青的跟前,将一只手伸出怀中,一阵摸索。
但或许是玄武军的甲胄太过沉重,公孙布掏了半晌,脸色都有些泛红,却还未将那东西从怀里取出。
李丹青的神情古怪,心道这家伙不会是想要行刺吧?可这笨手笨脚的样子,那背后的主使怕是所托非人。
几番探索还是没有摸出自己想要拿出的东西,年过四十的糙汉,即使肤色黝黑,也难掩那尴尬之下的涨红之色。
“世子稍等。”公孙布有些歉意的言道。然后又板着脸侧过身子,看向被他喝退的左右言道:“你们,过来!”
两位甲士赶忙上前,帮着公孙布解开胸前厚重的胸甲,公孙布这才转身将手里的事物递到了李丹青的跟前。
那是一枚并不出奇,也没有任何雕饰的翠玉扳指,扳指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痕迹,但整体依然完好,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公孙布的掌心。
李丹青见着此物,顿时一愣,瞳孔猛然放大——这是自己父亲一直安放在白狼王座下的玉扳指,并不名贵,但李牧林却极为在意,李丹青曾不止一次见到过对方在夜深人静时坐在那王座上,轻轻摩挲着这枚扳指。
他从未说过这扳指的由来,就像他鲜有提及李丹青的母亲一般。
李世子大抵能猜到这扳指的由来。
所以在知道杨观在莽窟的指使下巧取豪夺走的府上物件中包括此物后,李丹青方才显得那般愤怒,方才接连杀死数位神虎军的甲士,甚至不惜开罪莽桓,也要让莽窟吃尽苦头。
“你……你从何处得来此物。”饶是养气功夫十足的李世子,在此刻也呼吸也有了些许紊乱。
年过四十的汉子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模样竟有几分憨态可掬。
“早年我去府中求官时,曾见过将军细心擦拭此物,心想他定然极为在意这东西。”
“前些日子……”
“嗯……世子应该也知道,杨观那群人在莽窟的授意下时常去府上……拿些物件,其中一些小物件也并不上交,留着自己中饱私囊,我那日正好撞见他们在军中售卖这些玩意,便起了心思,花了百两银子买了此物,本想着留作念想,但世子既然回来了,自然该物归原主。”
李丹青一愣,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玄武军的统领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他的心头不免苦笑,大抵是自己遇见的麻烦多了些,故而有时候免不了看谁都像混蛋。
哪怕是以李世子的厚脸皮,此刻也升起一股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的羞愧感。
他也并不做作,在那时便从对方手里拿起了那枚扳指,手感冰凉,却让李丹青的心头一暖。
“公孙将军花了多少银钱,回头我让人给将军送到府上。”李丹青言道。
公孙布摇了摇头,笑道:“李将军待我有知遇之恩,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倒是在下这里有一事想求世子……”
这样说着公孙布黝黑的脸庞上浮出一抹羞愧之色,似乎接下来的话于他而言有些羞于启齿。
李丹青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公孙布言道:“这扳指之事,还望世子不要声张,更不要说是我赠与世子的……”
李丹青听闻这话,又不免一愣,但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自己这即将被册封的天策上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虚职,这西境战事若是不稳,那李丹青还有几分挣扎的可能,可若是一旦白狼军没了用武之地,那等着李世子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与自己扯上太多关系,保不齐是会遭来杀身之祸。
人走茶凉,世间常态,公孙布有此担忧并不足怪。
李丹青点了点头,他并无半点恼怒。
事实上,当你落魄时,旁人能选择袖手旁观,不去落井下石便已经算得上是明事理,知廉耻。
若是还愿意在某些小事施以援手,那便已经称得了知恩图报。
总不能要求旁人为了你,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设身处地,自己也无法做到这般,又如何强求于人呢?
李丹青这样想着,又点了点头,朝着对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公孙布赶忙伸手扶起李丹青,言道:“使不得,使不得。”
“世子先去吧,陛下与文武百官都还在等着世子呢。”
“能封为天策上将,想来李将军泉下有知,也会觉欣慰的。”
公孙布这样说罢,又朝着李丹青告了声退,便领着左右快步离去,徒留李丹青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目光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