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大顺军有信心。
可是哈台吉的信心严重不足,天寒地冻的他却急上了火。
三边总督洪承畴带着四千多兵马已到洛阳,距孟津不过四十多里路程。
邓玘和磁州兵备常道立带着四千多人正由釜口陉进入上党;梁甫和河北道袁楷带着四千兵由井陉入上党。
左良玉、汤九州、倪宠、王朴带着六千多人蹲守在卫河旁,他们大概要会合了真保巡抚丁魁楚后再对卫辉发起进攻。
河南巡抚玄默又纠集了三千多人马,已出了开封城往西而来。
还有,蓟辽副总兵许定国带着两千多兵马南下;京城勇卫营两千多兵马南下。不清楚他们现在走到哪了。
哈台吉心急如焚。
高一功要看守太行山,李过正在沁水激战,不能指望他们派援兵。
刘芳亮正在大别山里做寨主,更不用提。
白旺的整编第七十六营有一哨在怀庆,其他六哨去了卫辉。
哈台吉孤立无援。
袁宗第和谷可成不晓得溜达到哪去了,可能去了许昌也可能去了南阳,大统领已经传令召回谷可成,只是天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哈台吉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洪承畴和玄默两支兵马。
人家有六七千人,自己只有三哨骑兵。虽说还有警卫队和民壮,老哈可不敢指望他们。
“唉!”
哈台吉和孟津知县张尔葆同时叹了口气。
老张看着城外慌而不乱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论公,他和流贼不共戴天;论私,他对大顺颇有好感。
短毛贼把黄河以北经营的红红火火,老百姓安居乐业,万历年时最好的光景也不过如此了。
今年河南又是个饥荒年,大顺治下一石粮却只卖一两银。孟津上次修黄河堤时顺便通了水渠,就这年底粮食还要卖二两三钱一石。
很多孟津人每天不辞劳苦的过河去对面孟县买粮,虽然按规定每次只能买五斤,短毛贼已经被称为活菩萨了。
张尔葆心里五味杂陈。
三边总督洪承畴一来,怕是大顺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要毁于一旦。
“唉,原想着叫你来开开眼,看看短毛贼的新政,不料战事骤起,反倒误了你的性命。”
“叔叔言重了。县城残破,流贼旦夕可取,何必等到现在?若洪总督前来,咱们更不用担心了。”
张尔葆看着张岱,唯有苦笑。
确实,别说流贼攻打孟津,哪怕只漏一个口风出来,张知县要是有抵抗心思,愚夫愚妇们送的上吊绳子能堆满县衙。老张若是想投井,估计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在他眼前出现一口深井。想喝药也行,各种毒药免费奉送,只求知县老爷赶紧去死,别抵抗大顺军。
曾有几拨愚夫愚妇成群结队跑去怀庆情愿,要求短毛贼早日解放孟津县。这事张尔葆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几个带头人他也认识,但是能怎么办呢?
老张相信,他要是敢处理那几位,当场就能被衙役打死。
然而哪怕大顺把几千流民安置在城外,却对眼皮底下的县城毫无兴趣。真是搞不懂那位短毛大统领怎么想的。
战事一起,张知县怕的不是大顺军,相反更担忧的是官军。那帮人什么德性这两年听说的太多了。
洪承畴又如何?他要在孟津吃喝拉撒,张知县就必须全力供应。拿毛线供应官军?前不久黄河对面的山西就有位知县不堪压榨自尽了。
侄子张岱毕竟还是太年轻。
“贤侄,趁变乱未到,速速回乡吧!”
张岱却不愿走。
大顺军曾在南京出现的事情坊间已经传遍,虽然官府并不承认。绍兴人小张对短毛有一百二十分的好奇,好不容易有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张岱今年奔四的人了,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在他看来,八股科举制度乃是统治者用以“镂刻学究之肝肠”、“销磨豪杰之志气”的恶辣统治术之一。
大顺治下的新学令他十分好奇,来孟津之后翻看了小学课本、中学课本,果然有点意思。最起码的一点,考试成绩是好是坏有据可依,题目作对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不会让考官口味影响成绩。
再者,张岱有感于明代所修的史书多有缺漏,体例不善,尚无佳作,所以正在编修一部自明太祖建国开始到天启七年为止的明史。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孟津人王铎耳里了,人家还通过张尔葆给张岱支助了一千两银子。
小张这次之所以来孟津也有这么个原因。他还听叔叔说短毛贼也正在筹备编修明史,实在令人惊讶。
说起王铎,张尔葆真是一言难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他有理由怀疑老王已和短毛贼暗通款曲。
他曾致信询问老王,面对眼下局面该如何是好?
老王只回了简单几个字,“听其言观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