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有十一座红夷大炮(2 / 2)

大统领只得再抄一首——

“万千风雨逼人来,世事都成劫里灰。秋老干戈人老病,中天皓月几时回。”

……

安歇一晚。

第二天李自成沿沁河上行,走不远就就到了窦庄。

墙头上瞬间铜锣乱响。

“短毛诈尸鬼又来啦短毛诈尸鬼又来啦……”

张道濬登上墙头一看,外面果然是个短毛。

“乱贼!我便是张道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从雁门关私自潜逃,不怕上面治罪?”

“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给宋统殷送了多少银子才买通?”

“鼠辈休要胡言!抚台青眼有加,张某现为军前赞画。”

“原来军前就是你自己家啊?明白!”

“短毛,你要是没甚正经话,赶紧滚!”

“老子仰着头说话不累么?你倒是请我进去喝个茶啊?!”

让贼首进庄是不可能的,万一被他打探去底细怎么办。

张道濬想了想,在城门洞里安置下桌椅。

“你的匪号是威震天?可怜鼠辈连名讳都不敢报!”

李自成拱手,“奉天倡义国民革命军大统领,赵得胜,字润之,号介石,别号中正居士。”

“中正居士?就你?哈哈哈……”张道濬直拍桌子,笑得乐不可支。

李自成跟着笑,“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张道濬往椅背一靠,“有话直说。我可懒得问你‘谁能当之’。”

李自成喝茶酝酿一下,开口道:“此来只为打听一下,袁崇焕到底有没有投鞑叛国?”

张道濬诧异道:“你一个反贼,关心他作甚?”

李自成答:“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

张道濬厌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在我这里卖弄。”

李自成放下茶杯,“那咱谈正事。深之兄在崇祯二年三月上了《自劾疏》……”

“哦?你如何得知?”张道濬大感意外。

《自劾疏》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外面不可能抄录出来。

“这个咱们留到最后再说。小弟想请教,深之兄那一疏是作秀呢还是真情实意?”

“作秀是何意?”

李自成挠挠头皮,“那换个说法,是以退为进还是显摆自己?”

张道濬摸着胡子笑而不语。

李自成扫一眼左右,“深之兄,话出你口入我耳,再无第三人知晓。咱坦诚相待行不行?我自有好处给你。”

“呵呵,什么好处?”

“后面再说,咱一步步慢慢来。”

“我凭什么跟着你的步子走?”

“……”

我糙!李自成怒火中烧,直想跳起来一拳打死他。

“我有十一座红夷大炮!四十二座弗朗机!七十七座虎蹲炮!”

张道濬盯着短毛良久,缓缓说道:“《自劾疏》么,你既然是明白人,当能看出我意。那也不必多提了。”

李自成点点头,“那小弟就理解为,深之兄怒骂满朝大臣蠢如驴,平辽报父仇没指望。皇帝要么改弦易辙,要么就准许你辞职。你不陪他们玩了。”

张道濬笑而不语,端起茶盏抿一口。

李自成打个响指,“好!再请教第二项。”

“你在《自劾疏》里说了有边关将领倒卖粮食,私下议和。然后在去年八月所上《纠欺罔奸党疏》,又重提之前‘具疏自劾,其紧要八语:斩岛帅,庇私人,借盗粮,持和议,俱一一指明。’

小弟想知道,袁崇焕确实倒卖粮食了?”

张道濬歪嘴笑,“卖给蒙人是为了以示天恩,拉拢他们。至于这张蒙鞑子皮下面罩的是不是建奴,谁在乎?”

比如,喀喇沁部夹在林丹汗(虎墩兔)和后金(建奴)之间,两边都不投靠的话等于自杀。①虎墩兔又译呼图克图,那啥的尊称,比如哲不尊单巴呼图克图。乾隆就不准哲布遵丹巴就地转世,干了件好事。

因为喀喇沁谁也打不过,也不能指望明军会救援。内喀尔喀五部就是例子,在后金和林丹汗的夹击下土崩瓦解。(喀喇沁和林丹汗结仇经过——虎酋差夷往来张家口卖马买货,哈喇慎家往往截夺其货物而杀之;赴喜峰口领赏贸易,三十六家截劫亦如之。虎使人讲说,各部傲然不理。(因为人家有建奴当后台))

袁崇焕一边清楚“彦死之而我不能为各夷之依,夷遂依奴而自固”,一边还是瞎几把跟皇帝吹,“依奴而自固”的喀喇沁部“仇于虎而未与奴通”。

喀喇沁不光和林丹汗有仇,跟后金的仇也不小。但是他被辫子头打服了有什么办法,不通不行。

所以,喀喇沁部早就投靠了后金,还跟着去打了林丹汗。

王之臣上报给皇帝其他部落反应——“你汉人全没脑子。终日只说我们不助兵,你自家驮载许多金帛,着哈喇替他吊孝求和,反教别人与他为仇。我们不如也投顺罢了。”(这人天启七年当了皇太极的姐夫,崇祯二年还给袁崇焕写信感谢买了两年粮。)

袁崇焕则上疏,“各夷共谓:室如悬磬,不市卖一二布匹于东,何由藉其利而糊口?宁愿以妻子为质,断不敢诱奴入犯蓟辽。”

那些各部蒙古人都说:我们穷得裤兜比脸还干净,不卖点布匹给东虏,靠什么养家糊口?我们愿意拿老婆孩子做人质,保证不给后金当带路党。

宁锦之战后,后金“时国中大饥,斗米价银八两,人有相食者……”①金斗或者关东斗,可能比大明的斗大一倍,没仔细考证过,不管了。

一石米就是八十两银子。而大明这边经过袁崇焕屯田是一两出头。暴利的机会。

话说,辽东在宁锦大捷的情况下管粮的军官居然莫名死掉了,说是操炮失误死亡,然后仓库里的粮食就说不清去向了。甚至后来搞的“边储始竭”。

七年时间从县令升到兵部尚书衔的袁崇焕,会天真的相信蒙古人?确定他们只卖给建奴布匹不卖粮?只有老袁自己清楚。

朝廷也不傻,回复“其有饥困,查明部落多少,计口量许换米,不得卖与布帛米粮及夹带禁品。”

至于后来有没有“计口换米”,那就不好说了。

辽东那一块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几万字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