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斗地主(1 / 2)

三天后,流寇大队人马安然过境,“秋毫无犯”。

王知县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再去给神佛上香上供。人啊,年纪越大越怕死。

接下来就要办正事了。

“朝廷有恩典!抛荒地准许百姓自愿开垦,谁占了就是谁的。这可是天大的善举啊!你们想想看,平常买一亩熟田要花多少钱?现在全部白送!”

五位里长不为所动,纷纷低头沉默不语。

傻子才信知县的忽悠。

田地是白给了,可是历年欠税仍然要一分不少的补缴。这年景,多一亩地就多一份负担。

任凭知县口吐莲花,循循善诱,里长们就是不上当。

王象兑一拍桌子,“赋税年年缴不齐,你们说怎么办?”

自然是凉拌。

穷不拉几的陕西田赋定额实在离谱,居然占了全国百分之九点三。

对比一下——

“鱼米之乡”江西占百分之五出头。

“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广只占百分之四点七。①湖南湖北还没分家。

“天府之国”四川占百分之二。

江南苏松两府倒是重赋,但是一算人均,陕西人负担还是比他们苦。

仅以万历四十六年人均辽饷计,超出35%。陕西啥环境?苏州啥环境?尤其是苏松欠赋天下第一,无他,朝中有人。

坑不坑?

能缴齐?

怎么活?

“你们这群刁民!本县被罢官之前先砍了你们!”

知县咆哮公堂,里长们鸦雀无声。

“辽饷两年中已经拖欠了两千三百两,今年的一千四百两怎么办?”

“旁的先缓缓。银川驿每年公费一千六百七十六两四钱四分,你们五家均摊,交了钱的回家,交不上的你们看着办。”

驿站经费向来都是从当地凑措,是众多摊派之一。

崇祯虽然裁撤了驿站,可是摊派却照原样收取。这样朝廷每年就能额外收入七十万两银子。皇帝真会做买卖。

王知县放完狠话甩袖离去。

五位里长被关进柴房,只等交钱赎人。

“这可如何是好?”

外面众人商议半天,田见秀想花钱买平安;刘宗敏想抄刀冲进县衙;李过提议去投奔王嘉胤;高一功要回葫芦山摇人……

李自成都拒了。

“你们不要慌,我先住几天柴房再说。”

这一住就是七八天。

柴房里热闹不减。

“你要出对子嘛!他是地主!”

“观棋不语真君子!”

“这是叶子戏又不是棋。”

“三四五六七!”

“炸!”

“……”

李自成已经教会他们玩斗地主了。

叶子戏就是纸牌。“万历末年,民间好叶子戏,图赵宋时山东群盗姓名于牌而斗之,至崇祯时大盛”。后来又演化出马吊、麻将。

几位里长没一个交赎金,住柴房一样能苦中作乐。

这年头欠钱的同样是大爷。顶多受点皮肉之苦,反正知县不敢弄死他们。因为里长死一个少一个,再想抓个合格顶包人没那么容易。

没了里长,知县老爷屁都干不成。

因为衙门人手太少了。

衙门里分官、吏、役三种人员。

官是有编制人员。

比如向来有“县城四大老爷”的说法。也就是县衙里有“编制”的只四个人——七品的知县、八品的县丞、九品的主簿、未入流的典史。

他们均由吏部铨选,皇帝签批任命,属于“朝廷命官”。

县里各项事务就由这么四个吃朝廷皇粮的人包办了。有些人口少地盘小的县甚至不设县丞、主簿等副手。

当然,一个县只靠这些人是管不过来的。

知县大人日理万机,忙啊,所以手下还要有跑腿的,偷奸耍滑的,老实办事的,端茶倒水的等等,这些被找来干活的人,就是吏和役。

一个小县可以少至数名吏员,大县可以多至三十余名。

吏员在县衙里负责具体事务的主要机构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油水丰厚。

县太爷都是从外地派来的,没根基没班底,甚至除了吟诗作赋写八股外啥政事都不懂;而吏员都是地头蛇,熟悉业务。

知县必须倚仗吏员才能处理好一县政务,所以有时候地头蛇们甚至都不鸟那些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