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回到家门前,又是半夜了。抬头仰望门上的鎏金陈府二字,又低头看看在明亮的灯笼下的石狮子,在夜间安详。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应酬,难哪,要撑起这个家,回家都是半夜。
今天出奇的没有看到春花,门口看门的老刘头,六十岁,削瘦的脸,胡子很短,形成一撮儿,披蓝色单衣,在守门室里昏昏欲睡。
门虚掩着,陈远没有叫醒他。自己走进去,关上门,自己去洗漱。
一路行来,见没有人走动,只有几处昏暗的灯笼亮着,冬天到来。虫子发出最后嘶哑的叫声。陈远悄没声儿地直接来到了董明燕的住处。
陈远轻轻叩了叩房门,没有动静,想必老婆睡了,他伸手一推,房门就开了,轻轻掩上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这是他们的婚房,婚房里面前面是书房。董明燕是个讲究的女人,屋子里有种幽静雅致的感觉,卷耳镂花的书案上散放着几卷字画,还有两方造型古朴的端砚。笔架上由粗到细垂挂着十几枝紫毫,案几旁放着一口大肚阔口的青恣荷花瓮,里边插放着十几支卷轴。
墙壁的柱子上,贴有两幅字苍穹有力的对联。上联是:半窗月落梅无影。
下联是:三径风来竹有声。
临窗的台架上,细颈花瓶里盛着高矮错落的四支百合,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宋人所绘的“春风图”,还有几副名人的横幅、竖幅的字贴,透着一股书香之气。
这是董明燕特意为陈远准备的,虽然没有真个高中进士,连秀才都不是。但凡达官贵人,都会装饰一下,做个满腹经纶的模样,装修雅致的别间。
陈远是不太同意的。
“相公,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家里可不能随意,叫下人看了笑话。你是性格亲和好相处,那是你的为人,但是家里装置装修要有风格,错落有致,整洁雅致,家里的家丁、妈子、帮闲才不会随意妄为,知道府上庄重,遵循规矩。”
陈远点点头,是的,还是大老婆想得周全,他出身农家,没有想到这一层,官宦之家,总要有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而必要的装饰是必要的。就好比人在脏乱的地方,可以随意扔东西。在干净的地方,就会有些顾忌。
所以书房就让大老婆装的有模有样。
陈远稍稍站了站,便转进屏风之后的寝室,妆台上放着一口菱花铜镜,一只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打开着,里边盛着几枝步摇和珍珠耳坠,旁边是胭脂水粉。
妆台对面是闺榻,檀香木的床榻上悬挂着白色的纱帐。
走过去,轻轻掀开纱帐,就见大老婆侧卧在榻上,纤纤的身子侧卧如弓,腰间搭了一条宝蓝色云花绫的薄衾,眼睛闭着,轻轻呼气儿,似乎睡着了。
陈远小心地挪开绣花缎鞋,挨着她的身子坐下,把手轻轻搭在她那婉约的腰间——“嗯……”
董明燕被惊醒了,娇躯一动。
她扭头一看,见是陈远正笑微微地望着她,绷紧的娇躯才放松下来,娇嗔地瞪了自家相公一眼,昵声道:“相公,你怎也不说一声就闯进来了,吓了人家一跳!”
陈远蹬掉靴子,挨着她的身子躺下来,董明燕本想转身的,被相公这样紧紧一贴,便转不过来,腰肢一扭,想要往里边给他腾些地方,偏又被他紧紧揽住了腰肢动弹不得,这样一动,反似主动把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似的。
陈远轻声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这地方,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敢胡乱闯进来么?”
董明燕负气地用屁股拱了他一下,忍不住幽幽:“你呀,就是个大忙人,天天等你到半夜,哈欠,人家困了,只好休息了!”
陈远嘿嘿一笑,在她耳畔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我来赔罪了!”
董明燕微微掠过一抹忧虑,她背对着陈远:“相公,我和亲戚姐妹等人来往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相公,说朝中很多人是痛恨相公的,而且相公在太子、汉王之间摇摆不定,只怕谁都讨不好,相公,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