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看着老丈人,笑着问:“是这样吗?”
蹇义老脸一红,虽然他义正言辞,谁不知道,他一直语气平和,很少与人为恶,不拉帮结派,就是明哲保身,说什么江山百姓,可以豁出去那种,哄鬼呢。
“可是赵王喜怒于色,对百姓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更别提汉王好大喜功,全无仁慈。”
陈远摇摇头:“要是赵王当皇帝,百姓怎样,还不好说,只是我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对人直爽,不会玩权术和心眼。但是,他是第三个儿子,有太子和汉王在,他根本没有机会,陛下也不会给他机会。”
蹇义思索着陈远的话,一边也拿起糕点吃,见陈远吃了大半,哼道:“你少吃点,老夫也还没吃饭呢?”
见陈远诧异的眼神,哼道:“看什么看?我看着怡璇长大,她娘去得早,她又最聪明懂事,如今都被你——老子还怎么吃得下饭。”
陈远讪笑,心中嘀咕,你在自己的家里还能饿着?我可惨了,老娘和老婆早就说不要自己招惹女人了,听到赐婚,这两天都闹着情绪呢。真羡慕人家穿越,十多个老婆和和气气,到我这里根本行不通,可见别人的穿越一定是假的女人。不吃醋不闹,那还是女人吗?没见过。脸上带着惭愧,手上却没停着,无视蹇义瞪大的眼睛,两翁婿抢糕点吃。
“我们为什么要抢,叫人再拿一点不行吗?”蹇义觉得有失体面。
陈远眨眨眼,深以为然:“我也觉得。”
等糕点上来,也不用抢了,蹇义喝了口茶,惬意的道:“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这些年虽然很少出面,沾惹太子争夺的事,但是,我心里是支持太子的。”
“我知道。”
“你光知道不行。”
“我也知道轻重,就眼前的形势来看,太子,是最好的选择”。陈远说着,心道,你把女儿都给我了,我能跟你唱反调么,再说了,把朱高炽的老婆都那个啥了,再反对他,还不被挫骨扬灰啊,不对,要是他当了皇帝,那太子妃就是皇后了,那我也得玩完啊。
“你知道就好,前天,左侍郎郭琎,上奏弹劾你,响应的大臣占了大半。”
陈远大惊,这事,他还不知道。如果大臣都联合起来反对自己,真怕朱棣为了安抚群臣,把自己跑出去。不要相信皇帝的信任,皇帝的信任是建立在权术上的,被跑出去的时候,绝对不会留情。历史上就是太多人相信皇帝,下场凄惨。
“不过陛下查清了事实,陛下大怒,将郭琎贬三级,其他附和的大臣都罚俸半年。”
陈远张大嘴巴,暗自吸冷气,他感觉,现在无数双眼光在冷冷的盯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陛下对你的宠幸,实在罕见。但是,皇恩浩荡,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陛下信任你,何尝不是陛下玩权术,表面为你撑腰,实际把大臣的敌对和不满都转移到你的身上,他自己好安心治国,管理群臣。”
陈远也震撼,没想到蹇义也看得这么透彻。做了臣子,就应该想到这些,他何尝不知道朱棣的用意。
“你也不要惊讶,我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还能在陛下身边待二十年?”
陈远苦笑:“是我自大了。”
蹇义斜了他一眼:“退之,说句实话,我阅人无数,唯独你看不透。你年轻有为,懂得隐忍,更重要的是不骄傲不急躁,更不是一旦飞黄腾达就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谦虚谨慎,如果你不结婚,我是很乐意将女儿嫁给你的。”
“惭愧!”
“但现在也是这样了,虽然我很不情愿,我给你说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太孙殿下,不是为了保护你,就算陛下赐婚,我拼了老脸不要,也不会答应。”
“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更好面子,但是,大丈夫在其位要谋其政,为百姓计,为太子计,绝对不能让汉王得逞,我们多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从一个落魄书生,短短两年,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你比内阁首辅都管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你出身寒微,没有贵族士子的支持,你在民间声望再高也没有用。”
蹇义的话发自内附,也说得十分真实。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是忽悠百姓的一句话,百姓只有能活,有点饭吃,哪里管是谁帮助他呢。就算外国给他们点好处,要他们出卖国家,好多人都会同意。
所以无论陈远在民间声望多高,只有取得贵族士子的支持,而不是一味的唱反调,他才能走得更远更安全。民国以前,没有一个寒士在没有贵族的支持下走得远的,刘邦,李世民,朱元璋,最后都要笼络士子贵族的心。
王安石改革,雍正改革,都是触犯了贵族士子的利益,最终不但失败,而且成了历史最黑的人。
有句话说,官都没了,谁来救百姓,谁来指挥百姓,不可否认百姓的智慧和创造力,但是他们是一盘散沙,如没有人领导,就会各自为政,各自争夺,最终战乱不休。
“我明白。”陈远点头,他喜欢蹇怡璇是真,需要借助蹇义的势力也是真。别看他在赵王汉王身边有说话权,但是始终不在贵族圈子。但娶了蹇怡璇不一样,蹇义会帮他铺好路。
“惭愧。”陈远深深道。
“好了,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蹇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陈远抬头,啊了一声,不自觉,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蹇府已经在开始准备掌灯。
“啊什么,我刚才已经吩咐人做饭了,不过,没你的份。”
“我吃得不多。”
“不多也没有,自己回家吃去。”蹇义黑着脸,才赐婚,你跑我家里来吃饭,传出去,难道还真的是我女儿嫁不出去,求着你呢。
陈远讪笑,也觉得留在这里吃饭确实不妥,打开门,却看到蹇怡璇一脸焦急的站在院子里,见到他出来,忽然又羞涩的低下头,脸上浮起红云。那颗心也禁不住跳的飞快,平生第一次生起手足无措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