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这些,方才的称赞转瞬间即如一隙白驹,踏雪无恨,冷俏的脸庞上只剩下一对无比仇恨的眸子。暗中凝聚力量,准备致命一击,同归于尽也好。
爷爷,父亲,二叔,三叔,母亲,不孝女采若,这就为你报仇了。
她仇恨如火焰一般的炽热,在胸膛上燃烧!
朱棣是背对耿采若坐着的,完全没有察觉,他说完,表情又变得痛苦:“朕今日下朝就匆匆来鸡鸣寺,这几日来,朕一直做噩梦,梦见父皇,拿剑指着我,质问我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要杀掉他的孙子,我害怕啊,我不停的说,不是我主动的,我不想造反的,是允炆逼我的,我装疯卖傻,把三个亲儿子留给他做人质啊,我就这三个儿子,全部的骨肉都给他了,可是,允炆还是要杀我,我不得不才反——可是,父皇根本不听我解释,他说我手上沾有朱家的血,要亲自杀了我,我好怕——”
耿采若看到他用手击打自己的头,凝聚的杀气缓了缓,心中微觉得刺痛,他耳边露出来的发,原来全是白发了,不过是迟暮苍苍的老人了。
心中冷笑,你从来没有半分仁慈,手上都是鲜血,你也会害怕,你也会做噩梦啊。
朱棣的身躯轻轻颤抖,狰狞的脸上满是痛苦,击打了头部好一会,他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耿采若的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略显得苍白,对于仇人,不可能心软的,她也不会心软的。可是,陈远的话再一次响起,杀了朱棣,她的爷爷,她的父亲,她的家人就永生永世是叛贼,再也洗脱不了罪名。
再也不能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永远在阴影里。
许久,朱棣微微低下头,苦涩道:“朕一直不服老,朕想要天下太平,四海臣服,开科举,招揽文人,迁都,然后消灭蒙古,朕想完成这些大事,给子孙留下宏伟而没有忧患的江山。可是不得不承认,上天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算了,你个个小宫女,朕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明天陈远就回来了,那个混球,连朕儿子宫中的宫女都敢动,胆大包天,可偏偏啊,文才武略,比朕的那些大臣啊,有用多了。这些日子见你愁眉不展,时常发呆,想来是想他了吧——”朱棣突然转身。
耿采若慌乱的低下头,目光闪烁。嘴边,忽然有一丝微微的苦涩,眼里淡淡的湿润。她没能动手。
朱棣不疑有它,微笑道:“慌什么?男欢女爱,本就是常事,朕这个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一天不见皇后,都想念得紧呢。他这次立了大功,朕想想该怎么赏他,官职升得太快了,对年轻人不是好事。朝中,好多人对他不服呢,一个大学士,都称病不朝了。病,就让他病一阵吧,少了一个大学士,也没什么妨碍。就是陈远暂时不能再赏了,再赏下去,大学士都辞了,就如他所说,宰相不上朝,强盗乐淘淘了。”
“可是,有功不赏,那也不行,唔,就这样吧,等他回来,朕就为你们做主,让你们团聚吧。”
朱棣此刻,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她的手,缓缓的垂下了。
风,吹动她柔而美的秀发,拂过她白皙的脸颊。一丝红润,浮现在她的面颊,耳根开始发烫,心中,有几分激动,还有几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