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语重心长道:“廷益可知道刘备入蜀,他准备继续沿用刘璋留下宽松的政策,诸葛亮却主张用严刑。”
“安南几百年不归中土,不服王化,人心散慢,初期我们用分土地收买了他们。但是人心是不会满足的,他们得到了好处,并不会一直感激大明,感恩戴德,反而会要求更多。”
“我送廷益八个字,保安南平安无恙。”
“哪八个字?”
“公平公正,恩威并施!”
于谦喃喃念了一遍:“公平公正,恩威并施!”
良久,于谦肃了神色,拱手道:“退之的话,于某铭记在心。”
陈远站起来,走进他,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鼓励,也是无声的道别。
————
南京,太子宫里。
安南连连传来好消息,朱高燧的名望节节高升,许多受过朱高燧气的,都纷纷为他说话了。皇子就是皇子,无论之前多么荒唐,当改过自新,做出丰功伟绩的时候,立马就赢得一片恭维。
而作为太子的朱高炽则一天天没得到朱棣的好脸色,稍有不慎,就被责罚,他一张大脸都变成苦瓜了。
虽是春天,寒冷还未去,但过于肥胖的身体,还有心里的火气,让他额头都冒着汗儿。
“春天里寒气重,湿气大,你就穿一件比甲,身子骨那么弱,怎么吃得消。”风华绝代的太子妃,拿了件春天的绣图案长衫,给他披上。
朱高炽心情不佳,侧过身,埋怨:“哪里冷了,你没看我额头在冒汗呢。”
太子妃给他披上,嗔道:“你那是虚汗,别,把长衫披上,别脱,要是真个儿病倒了,父皇召见你,你怎么办。”
朱高炽抖抖身子,浑身不自在,自嘲道:“父皇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太子,三弟风光得紧,他已经下诏让三弟回来,令朝中三品以上大臣都要到南京门口迎接呢,呵,三弟三弟,他老人家现在嘴里说的是三弟,梦到的,肯定也是三弟呢。”
太子妃知道丈夫的心思,丈夫向来不讨父皇的喜欢,现在三叔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自然更加偏爱其他儿子,她安慰道:“你是一国太子,三叔立下汗马功劳,为大明开疆扩土,你应该高兴才是。”她这也是委婉劝诫,要自己的丈夫不要妄自菲薄,他还是太子,弟弟立了功而苦恼,不是嫉贤妒能了吗。
朱高炽如何不知道这一点,长长叹息:“可惜陈远如此人才,我多次招揽,他还是归了三弟门下。”
太子妃平静的心微微怔,秀眉微蹙,她想起了那个少年,自己招待他,他看到自己的时候,就低下头,再也不敢正视自己的少年。
她忽地低了下头,修长滑润的玉指替丈夫整理衣领,心中有些幽怨。丈夫好色,但是,除了正事的时候来看看自己,其他的时候,都是跟着那些狐狸精儿。
朱高炽没有注意到那一抹动人心魄的幽怨,开口问:“瞻基呢?”
太子妃心情低落:“他是你儿子,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朱高炽奇怪她今天怎么突然反常,不以为意,嘟囔道:“说得他好像不是你儿子是的,这混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经常对着外面跑,南京大街杀人案,我被父皇骂死,娶个民女,差点把我吓死。得,不跑的时候,又天天逗蛐蛐儿。”
他招呼四个宫女搀扶他出门,太子妃道:“你去哪里?”
朱高炽仍旧抱怨:“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看看那蛐蛐是不是长花了没,把他迷成那个样儿,三弟就要回来了,得,明天我还是说自己生病了,把这个太子辞了算了,不顺心,就没一件事顺心,父皇变了,大臣也变了——”
他一边走一边喘气。
太子妃呆呆独自在房里,一阵风吹进来,她莫名觉得有些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