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杭也不生气,坐在他的下首,用不大熟练的笑道:“大人息怒,我家叔叔也不是不相信你,不过你是你们参将的红人,现在一方守备,手下三千人马。我们不过是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开国功臣,明天有我在这里,更加把戏唱足而已。”
朱孝天冷哼不语,他是守备不假,带三千人不假。但是,他们这次要做的可是出卖国家的事,外面雷声轰鸣,闪电不时照亮他脸上的疤痕。
他闭上眼睛,眸中渐渐漾起一抹血色的阴翳,眼前的景像忽而朦胧、忽而清晰,他仿佛看见了繁华雄伟的城墙,到处燃着大火的城池,到处都是士兵追杀的声音,到处都是人们逃跑的声音,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哭叫,他仿佛看到了父母亡命般奔跑在山野间,看着残忍的将军大刀在仅有八岁的自己脸上劈下来……
种种景象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转换,背景始终是朱棣那副无限放大的酷厉的形象:凹目、鹰鼻,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是他率先冲进了南京城,是他大手一挥。
“清君侧,杀!”
那狠厉阴森的声音在朱孝天耳边不断地回荡,声音越来越大!
那血、那火、那尸体,都被这越来越大的声音冲淡了,最后只剩下那张凹目鹰鼻的面孔无限地放大,覆盖了整个脑海,在血色的火焰中荡漾着。
朱孝天的眸中轻轻蒙上了一层泪光,他仰起脸,眨眨眼,眨去了眼中的泪光。
“什么事?”突然,帐外传来脚步声。
“大人,是金大人来查营。”
朱孝天收起情绪,吃了一惊,心虚不已,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他下意识的望向阮杭。莫非金顺发现了什么?
朱孝天营外,大雨依旧倾盆。许多在抱怨睡不着的士兵,透过闪电的光亮,都愕然望着那背弓持刀、高举长枪的大队骑兵悄然无声地疾驰,一片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南方丘陵山区多,骑兵施展不开,很少有整支的骑兵,军马难凑。所以闪电中的骑兵,就如天神,让朱孝天的属下很不明白,他们肯定是自己人,为什么朝自己杀来。
“参将金大人巡营,快让朱大人出来迎接。”一个骑兵喊道。
肃穆的气氛了,朱孝天的脸色凝重起来,营外集中了一千多名骑兵,都不说话,只是偶尔传出马匹低低的喷息声夹着雨声。
阮杭道:“哼,金顺来了正好,咱们——”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朱孝天厌恶的看着这个猪头,不知道黎利为什么要派这样的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他在这里,怎么办?他冷冷的道:“你是一个人来?”
阮杭浑不在意的回道:“当然不是,你们大营守卫森严,我怎么进的来,你做事那么小心,我的几个属下商讨进营的时候,还被一个小丫头发现了。不过你放心,一个小丫头,我的手下早把她打发了。”
朱孝天几乎一口老血喷出,已经无法用猪来形容队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朱高燧,你命不该绝啊。
金顺身边,是面沉如水的陈远,一边巡弋一边高声宣布将令:“所有士卒在营帐内候命,把总以上将校立即赴帅帐。有不遵将令者,杀!有士兵擅离营帐者,杀!有反抗逃离者,杀!
朱孝天打开营帐,走出大营,亲卫雁翅状向两翼排开,左右各站了四十人!
“朱孝天,我待你不薄,大明待你不薄,给你高官厚禄,你为何背叛国家?”马背上,金顺目眦尽裂,厉声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