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当善愿寺内涌进百名怀有身孕的女子后，追兵穷追不舍。

有一位扛着大刀的将领到了寺庙门前，依旧是口出狂言，若是不将女子交出，马踏了善缘寺。

当时弘灯方丈在寺庙外劝说良久，依旧是不为所动，佛门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寺庙怀有身孕的女子过百，放过她们一条生路，今后定会结下不少善缘。

那扛刀之人，正是屠沛。

可他在听闻方丈恳愿后，不愿放手。

那一日，方丈身披的袈裟有如天地一般大，将善缘寺笼罩在内，对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屠沛呆滞许久，竟然是放下大刀。

将所率领的士卒一一遣散，入了佛门。

田玉说到此处，不由是心神向往，方丈这样的人，善缘寺内无不憧憬。

皆是有朝一日成就方丈的境界。

自那之后，屠沛便不曾握刀，改握剑了，有之前的练武底子在，屠沛境界攀升的亦是极快。

不出二十年，便成了善缘寺内上三境的剑客，护善缘寺安稳。

方丈做不得的事情，他可以去做。

江念烟听闻至此，心生感慨，这世间奇人，还真是无奇不有。善缘寺内的方丈仅仅是凭借一句话，就能感化一人。

这言语，未免太过自戳人心。

众人无一不是敬仰神色，这位屠沛师父，浪子回头金不换。

山谷中，纪宁之赶紧心情大好，若是再让他碰见阮古，虽然还是不敌，但也绝对不会是仅是一招就会败下阵来。

一夜的功夫，他对剑气的理解，犹如了换了片天地般，这位屠沛师父，既是用剑，怎会在寺庙中。

他刚想发问，屠沛犹如洞穿了他的想法一般，摆摆手道：“无需多问我的来历，你下山后自然会知晓。今夜还有一事，便是要确立你手中剑道为何。”

“剑道？”纪宁之疑惑不解，此前还从未有人对他说出这两字。

屠沛正色道：“不错，就是剑道，剑客的剑道如同读书人的本命字一般，是心中信仰所在，确立了剑道，再踏至剑客最顶尖的风景时，便会事半功倍。”

犹如从江南道去京城路一般，所有人都知道京城在北边，误打误撞，也能找到。

但手中若是有一份山川舆图，便会容易很多。

剑道如同舆图。

纪宁之看向手中握紧的孤雁剑，闭目，回想起前二十年一路走来的经历。

秋剑府的将军，学剑，剑客第四境，随世子殿下出汴梁。

这一切，似乎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浪迹江湖，但出了汴梁已有一月，所见事物比在汴梁城多见了许多。

但这就是他想要的江湖吗？

纪宁之不确定。

似乎他依旧是没有逃脱汴梁城，跟随在世子殿下身边，依旧是如同在秋剑府一般。只不过王爷交代的事情变了，从练武变为了保护世子殿下的安危。

依旧困在汴梁城。

这一会的时间，他想不明白，问道：“那屠沛师父剑道如何？”

屠沛想了想，吐出二字，“悲寂。”

立地成佛的刹那，可不就是悲寂。

二十多年前的寺庙外，外人只听得方丈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见呆滞许久便是放下了屠刀。

可谁知，他非是呆滞。

而是无法动弹。

那日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他曾经所屠杀的生灵百姓，方丈在那幅画面中劝说他从良，此后便是吃斋念佛。

可他那里愿意，他屠沛本就是一介俗人，过惯了山下酒肉快活的日子，这反差，教他如何能接受。

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