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突然画风大变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冯刺史已经满面笑容,开始与吴国使团打起了招呼。
打过照面后,众人开始向城里而去。
冯刺史又极是殷勤地对陆瑁说道:
“陆公,何须与旁人同行?不若乘吾之车驾。”
汉吴两国并称东西二尊,冯刺史年纪虽比陆瑁要小得多,但却是实打实的位高权重。
车驾岂是一般人所能坐的?
陆瑁正要拒绝,冯刺史却是紧紧拉着其衣袖不放:
“这些日子以来,陆公君子之风,让永如久旱逢甘霖,今车驾能得陆公坐之,何其幸也?还请陆公就遂了永这一回。”
听到这个话,陆瑁几乎就要怀疑,眼前这位冯刺史,怕是他人所假扮。
只是他乃正人君子,虽然觉得冯刺史的态度有些反常,但众目睽睽之下,被冯刺史这般高赞,哪里好意思驳了对方的脸面?
再加上这换马一事,最后还是要落到此人头上。
此人名声毁誉参半,若是惹得他不高兴,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毕竟久有心狠手辣之名……
一念至此,陆瑁只得先把疑惑放在心底,嘴里连声说“得罪得罪”,这才敢登车。
看到冯刺史亲自扶陆瑁上车,吴国使团里不少人皆是脸露笑容,只道陆瑁果真得冯刺史敬重。
更有人想着,看来此行的目的,已经是成了一半。
冯刺史把吴国使团的人安排住下后,夜里又亲自设宴款待。
席间,烈酒蒲桃酒蜜酒如流水般地端上来,案上皆是诸人少有见过的美味佳肴。
更有自西域而来的胡女,扭动着水蛇般的细腰,疯狂地旋转,与中原迥异的舞姿,引得众人喝彩不止。
一时间,主客尽欢。
直到冯刺史不胜酒力,醉倒在地,宴席这才散去。
被扶回后院的冯刺史,瘫坐在椅子上,有人用热毛巾帮他擦了脸,然后又送上醒酒汤。
喝完汤之后,冯刺史这才长舒出一口气。
“还真喝那么多啊?”
关姬紧挨着坐在旁边,关心地问了一句,一边把接过阿梅递过来的热毛巾,敷到冯刺史的额头上。
“怎么也要喝一些,不然万一被人看破,那就不好办了。”
冯刺史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回答道。
张小四离得远远的,一边在鼻子边扇风,似乎是不想沾上一点酒气,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怕是看到那些胡女跳得好,所以一时把持不住,情不自禁喝多了几杯,酒色嘛……”
“去去去!”冯刺史打断了她的话,终于睁开了眼,把毛巾从额头上拿下来,还给关姬:
“整个刺史府最美的秀色,都被我藏在这个屋里。别的色,我还能看得上眼?”
一句话,别说是张星忆,就连正在水盆里揉搓毛巾的阿梅,都情不自禁地用水汪汪的眼睛瞟了一眼冯刺史。
关姬嘴角藏不住笑意,轻打了冯刺史一下,娇嗔道:
“还真道你喝多了呢!看来是妾想多了。”
冯刺史放了一个群体魅惑术,一时间差点收不住场面,当下连忙咳了一下:
“说正事,说正事。使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张星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把整理好的纸张递给关姬,不愿意挨冯刺史身边:
“已经查出来了。你着重点出的那个家伙,身份确实有些不同。他叫秦博,乃是监察吴国百官的校事府出来的。”
关姬正欲转手递给冯永,冯永摆了摆手,“酒有点上头,细君还是念给我听吧。”
关姬闻言,当下便整平了纸张,把秦博的资料念了一遍。
纸上的字其实也就是廖廖几行,是关于秦博的年龄、背景、为人等,以及目前在吴国的官职,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毕竟秦博又不是什么重臣,张星忆能在一天之内,调出此人的资料,已经算是高效率了。
孙权亲设的校事府,这两年没少和兴汉会打交道。
因为兴汉会运到吴国的大宗物资,很多时候都绕不过校事府。
在这方面,校事府有点类似于明朝的收税太监,专门替孙权收敛钱财的。
秦博在校事府里地位,仅低于首脑人物吕壹,所以正好在情报里有备案。
“校事?吴国的厂卫?”
冯刺史低声咕哝了一句。
汉之绣衣使者,三国之校事,南北朝之典签,唐之内卫,宋之皇城司,明之东厂西厂锦衣卫,清之血滴子,名虽不同,但都能看到彼此之间的影子。
关姬没听清冯永的话,凑得近一些:“阿郎方才说什么卫?”
“没什么。”冯永摇了一下头,然后又有些疑惑地说道,“孙权派这个秦博过来做什么?刺探凉州军情?”
“有可能。”关姬点了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阿郎是怎么一眼就看出,那个秦博有问题?”
“不专业。”冯刺史嗤地一笑,“没受过专业训练,今天我就是试探了一下陆瑁,那个秦博的立刻就不对劲了。”
校事府在吴国,那可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存在。
特务机构嘛,基本少有好名声,这个可以理解。
今天陆瑁的脸色不太好看,可能就是看到使团里有校事府的人在。
偏偏吴国使团气氛的异样,被冯刺史敏锐地察觉到了。
陆瑁只道冯刺史今天有些反常,哪知道自己竟是被冯刺史作了一场戏?
“孙十万不好好去打合肥,派校事府的人来凉州刺探军情?就算是被他刺探到军情又如何,难道他还能领军飞来凉州不成?”
冯刺史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说道。
说都无意,听者有心。
张小四不自觉地放下捂着鼻子的手,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今天翻看资料,上言吴国校事府,以吕壹为首,其下便是秦博钱钦二人。”
“如今孙权派秦博过来,可见重视程度,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凉州?”
冯刺史一听,顿时一怔。
关姬看看冯刺史,又看看张小四,插了一句:“因为战马?”
冯刺史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若是因为战马,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当然不对!真要因为战马的话,那还不如派一个重臣过来,毕竟这可是两国之事。”
张小四摇了摇头,“派一个校事过来,算怎么回事?”
两国交往,讲的是对等原则。
校事在吴国的权力再大,到了大汉这里,官面上那也是上不得台面——除非你带着孙权的秘信。
但若真有事关凉州的密信,那汉中应该提前给凉州通气才对。
在政治这方面,张秘书可比冯氏夫妇强太多了。
听到她这番言语,冯刺史也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也就是说,此人另有目的?”
“不得不防。吴人终归是不可信。”
张星忆说到这里,忽然哼哼一笑,“不管他有何图谋,最后终是要面对阿兄的。”
“今日阿兄不是对陆瑁施了一计么?只看他有所动作时,不妨再顺着今日的局面,再施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