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
张白欲言又止。
“坚义,汝似尚未言尽?”
张白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口,这才把声音放到仅有两人听到的大小,示意陆瑁附耳过去。
陆瑁连忙俯过身子,只听得张白声如蚊呐地说道:
“何止?听闻为了冯君侯手里的秘术,皇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送到冯君侯身边……”
饶是陆瑁平日里养气颇深,此时听得这一句,亦是差点禁不住地失声叫出来。
这么刺激的吗?
但见他猛地一张嘴,然后又猛地紧紧闭上。
在衣袍下面,他的身子已是绷得紧紧的。
“坚……坚义,这等事情,可不敢乱说。”
陆瑁有些哆嗦地提醒道。
张白摇了摇头,只见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头:
“陆公,你觉得,以我们张家与冯君侯的关系,这等事情,我敢随意捏造吗?”
陆瑁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为何此事没有传闻?”
“传闻?”张白嗤然一笑,“这等传闻,谁敢乱传?不要命了?陆公岂不闻蜀地李家乎?”
事实上,冯郎君与张家小娘子的事情,都快是十年前的传闻了。
谁会闲到拿一个传闻说十年?
所以这个事情,现在懂的都懂,不懂的,谁又敢乱嚼皇家的耳根?
但关键是陆瑁不知道啊,他也不可能专门去打听十年前的旧闻不是?
何况冯文和和张小四的传说,究竟有什么样的内幕,这世间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全部的真相。
当年都算得上是真真假假的传闻,现在就更是一笔糊涂烂账。
更别说冯文和现在名声如日冲天,早就不怕这点绯闻。
就算是有人嚼十年耳根,这个事到了现在,反而是张家小娘子慧眼识英雄,非君不嫁。
一番英雄佳人的故事是少不了的。
毕竟随着大汉各地建起学堂,南乡的侠义小说和说书,也渐渐传入百姓当中。
掌握着舆论的冯土鳖,感觉很爽!
所以现在陆瑁心里想的就是:也对,毕竟心狠手辣小文和,谁没事会去说这种事,白得罪他……
只听得张白有些感叹地说道:
“说起来,其实此事,也是有起因的。而且这个起因,陆公应当也听说过。”
陆瑁一听,奇道:
“吾怎的不知?”
但见张白解释道:
“陆公可知‘花容月貌’一词?”
“自然知道,听闻此词乃是冯君侯赞张家小娘子……”
陆瑁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张白。
张白点了点头:
“当年冯君侯自汉中回锦城,在锦城外的一处桃林,正逢张家小娘子,两人一见倾心,暗生情愫。”
“于是冯君侯便写了一首诗,诗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由此,张家小娘子‘花容月貌’之名,传于世间。”
“萧关一战后,世人只知道冯君侯大受封赏,却是少有人注意,汉国朝廷还封了冯府三个媵妾名额。”
“只是直到现在,冯府也不过是一妻二妾……”
说到这里,张白意味深长地看着陆瑁,不语。
陆瑁早已目瞪口呆。
过了好久,陆瑁似乎才回过神来,但见他神色变幻不已。
自秦灭六国以来,世间礼仪早就失缺。
世人只道妾室低贱。
但陆瑁自小好学,年青时为了学习,州郡辟举都不愿意前往。
所以熟读经典的他自是知道真正的媵妾是怎么一回事。
古时媵妾,乃是亲姐妹同嫁诸侯,姐为妻,妹为媵妾。
姐若不幸亡世,妹则是法定的正室,此举是为了最大可能地保证两家联姻不出意外。
真正流传长久的世家,现在仍保留有这种传统。
若是真如张白所言,汉国皇家为了冯明文手里的铁甲骑军,皇后连自己的亲妹都舍得送出去。
那么……
“那么就只能说明,此法确实是当世之宝。”
陆瑁猛地站起来,喃喃自语。
原本他还只是想着以此为借口,阻止冯永开口索要吴国操船之术。
可是如今听得张白这番话,欲得此法献给吴主的想法竟是开始有些强烈起来。
贪念一起,就难消除。
接下来的日子,陆瑁虽得冯刺史热情招待,但心思却有些恍惚。
当他得知冯刺史不再要求习得吴国操船之术,只是要求以马换船,让吴国派人至汉中,帮大汉造船时。
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道:
“君侯,吴汉戮力讨贼,东西亲如一家,吴有操船之利,汉有铁甲之锋。”
“若是吴能习得汉之铁甲,则可北上合肥与魏争锋。”
“汉能学得吴之舟船,则可从汉中顺流而下伐贼。”
“如此东西夹击,魏贼必灭矣,岂不美哉?”
冯刺史一听,脸色就是一变,又打了个哈哈:
“陆公灭贼之心甚坚,令人佩服。”
陆瑁一听,知其又欲回避此事,当下连忙紧紧地抓住冯刺史的衣袖,大声道:
“君侯,这些日子,吾早已打听清楚,铁甲骑军,乃是汉之重器,君侯不欲外传,吾能理解。”
“但操船之术,难道就不是我大吴的重器耶?我大吴皇帝屡次领军北上,皆因无精骑之利,不得与魏贼相争,只能无功而返。”
“若是能有君侯手中这等精骑,又何以至此?”
你放屁!
陇右之战的时候,老子打魏贼可没用骑军!
孙十万人不行,能怪到自己的将士头上?
“陆公啊,不是我不愿意给,只是你也说了,这铁甲骑军成军之法,乃是国之重器,给不给岂是由我说了算的?”
冯刺史一脸诚恳地看着陆瑁,“这个事情,应当是由吴主去寻大汉天子与丞相说才对啊。”
“再说了,你能保证,吴主当真愿意拿吴国操船之术来换吗?”
陆瑁一听,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当然敢保证!
想起为了辽东,陛下许出去多少利益?
公孙渊杀使投贼时,陛下发誓要坐船亲征辽东。
朝中诸臣连连劝诫,陛下皆不改其意。
最后还是自己连续两次上奏章,剖明利害,这才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由此亦可见陛下求马之心。
只是冯明文说得也有道理,这等大事,还是要先奏明陛下。
陆瑁点了点头:
“那也成,若是此事能成,君侯到时可不能藏私。”
冯刺史含糊地说道:
“陆公还是先问问吴主之意吧。”
陆瑁一看冯明文这模样,就知他心里定是大不情愿。
他生怕夜长梦多,连忙派出信使回吴国。
只是他却是留在凉州,只待两国国主达成协议,他一定要冯明文当着他的面亲口应下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