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层,他心里便对自己准备要说的事,多了一些斟酌。
最后上来行礼的,是冯刺史的一对儿女。
李丰早有准备,各给了两人一块上等玉佩。
待关姬领着儿女下去后,两人这才又重新落座。
“大约半个月前吧,文轩才走,现在你又是领着丞相之命来,凉州路远,倒是让你们受累了。”
李丰闻言,笑道:
“这不正说明丞相对兄长的看重吗?”
冯永摇了摇头,自嘲道:
“就怕有负丞相所托耳,这一回,丞相又要让我做什么?”
“倒不是丞相要兄长做什么,只是丞相让小弟过来,给兄长说个事情罢了。至于最后如何决定,还是要看兄长自己的意思。”
李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机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
冯永一听,哦了一声,略有意外:
“这倒是有些新鲜,难得丞相能对我这般好说话,居然还让我自己拿主意?说来听听!”
李丰听到冯刺史这个话,当场就被残留在喉咙的茶水呛着了,猛烈咳嗽了好几下。
看兄长这模样,似乎对丞相有些……不太敬?
在外握有实权而敢对丞相不敬者,上一个似乎就是自己家的大人?
而如今丞相在大汉的威信,比天子还要高……
只是经过自家大人的政治风波后,李丰已经变得过于有些小心谨慎起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然后伸手入怀,拿出一份公文:
“兄长,这是锦城那边送到汉中的公文,丞相又让小弟把这份公文送到兄长手上。”
冯永接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锦城的公文怎么送到我这里?出了何事?”
“兄长,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有人给大人递了话,说是想要在锦城那边开几个学堂。”
“按惯例,开学堂的话,自然是以南乡学堂为样。此事大人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把公文送到了汉中。”
“丞相得知此事后,只说了这个事情,自是要听听兄长的意见,所以又让小弟过来告知兄长。”
李平现在是以中都护署锦城的丞相府事。
名义上是锦城那边的事情,都是由他说了算。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些年来,大汉的重心不断地往汉中转移。
特别是阿斗那个小胖子赖在汉中不走之后,汉中已经成为了大汉的实际中心。
李平呆在锦城,主要工作就是往汉中运送物资。
冯永看完公文,沉吟了好一会,手指头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这是他思索时的动作。
“丞相对此事,没有说什么?”
李丰摇头:
“丞相看完公文后,当场就把公文交给小弟,说此事让兄长斟酌处理。”
现在大汉各处的学堂,基本都是按南乡的模板搞的。
当然,伙食和待遇自然不能与南乡相比。
但在教材上和教学上,全部都是从南乡采购,甚至还要向南乡学堂借调人手。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越巂的学堂是兴汉会搞的,陇右的学堂是权贵和转型世家搞的。
甚至连汉中南郑,因为有官营工坊的存在,也有模有样地搞了学堂。
里头的学生,都是这些学堂背后势力的储备劳动力和后备基层管事。
以前南乡学堂是偷偷摸摸撬封建主义知识的墙角。
现在则进化成了搅屎棍。
你不搞学堂培养人才,手里的厂仔厂妹不能打,以后就只能被别人摁在地上摩擦。
市场是残酷的,别人吃肉喝汤,你可能连别人扔在地上的骨头都啃不动。
再加上太学还没有开起来,所以南乡学堂,算是各地学堂的最高学府。
不过皇家在南乡学堂里是持有原始股的,倒也没有人说它有僭越的嫌疑。
现在各地学堂发展迅猛,除了有代表势力有迫切需求外。
同时还有朝廷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有诸葛老妖的关注,打破世家对智力资源的垄断,能搞一点是一点,不是么?
不然就凭许慈那种人品,哪来的本事成了大汉读书人领头人物之一?
这些背后的博弈和算计,李丰可能不太懂,但李平怎么可能不懂?
锦城那边,一向是世家的地盘,现在有人打算开学堂,是代表哪方势力?
想到这里,冯永看向李丰:
“谁人向中都护建议在锦城开学堂,浩轩知道吗?”
李丰摇头:
“小弟久不回锦城,其实对锦城那边的事,也不是很清楚。”
当年倒李政治风波准备拉开序幕的时候,诸葛老妖没想扩大打击范围。
甚至还让李丰有机会与李平做一个切割,欲保全李丰。
如今看来,李丰确实领会了大汉丞相的意思。
听到这个话,冯永点了点头:
“好,此事我知道了。不过事关重大,我要好好考虑一番。浩轩既然来了,就先安心住下。”
“西凉与蜀地风情人土大人不同,浩轩正好可以感受一番。”
李丰与李平虽是父子,但比起李平来,李丰很明显纯良许多。
此事虽是与自家大人有关系,但李丰听到冯永这般说,却是没有试图再进一步打听。
当下连忙起身:“小弟听兄长的安排。”
让人把李丰带下去休息,冯永坐在那里,吐出一口气,对着空荡荡的客厅道:
“出来吧。”
屏风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然后张星忆冒出头来。
“看什么?快过来坐。”
冯永拍了拍桌子,示意张星忆坐到自己旁边,“你阿姊呢?”
“阿姊累了,要回去休息。”
张星忆一边回答,一边紧挨着冯永坐过来,“姊夫你怎知我在后面?”
客厅屏风后面是有暗门的,不过极少用到。
“看到你和细君过来,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听也听完了,跟我说说,你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
冯永捏了捏张星忆的手,温声问道。
张星忆靠到冯永肩上,然后拉过冯永的手,搂住自己的肩,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就是比阿郎早一个晚上得到消息,锦城那边有人开学堂,是秦子敕向李平提的。”
秦子敕?
“秦宓?”
“对。”
秦宓是大汉蜀地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
就是当年说要死要死要死,灵堂都摆上了,最后还是冯永让人救了回来的那个秦老爷子。
也正是因为此事,所以另一个蜀地本土势力的代表,杜琼,蜀中著名学者,同时也是一位老神棍,亲自给冯永和关姬的亲事做了批语。
听到此事与秦宓有关,冯永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看来锦城那边,有人有想法啊,此事只怕不好办……”
正靠在冯永身上的张星忆闻言轻轻一笑:
“有想法的人多了,皇帝姊夫久不回锦城,怕是有人心里着急。”
“不过丞相不给一点提示,就让阿郎自己拿主意,妾倒是要先恭喜阿郎了。”
冯永听到小四话里的自信,心里又是喜又是爱,忍不住地亲了她一口:
“天子有诸葛丞相,吾有女中诸葛,无虑也!快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