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捧了一杯茶,送到曹睿面前,“这是妾刚沏好的茶,陛下请尝尝。”
曹睿接过来,饮了一口,只觉得嘴里似苦还甘。
“这一个月来,有关凉州的传言纷扰无比,皆说蜀人西进。”
“南边的孙权又在这时自立为帝,与蜀人相约为盟,欲对大魏有所不利。我欲伐之,大臣皆曰不可。”
“然洛阳城内,浮华交会的那些权贵子弟及学子,口舌如刀,抨击朝廷无力作为,让人大是烦恼。”
虞氏垂眸,轻声道:“先帝时就曾有言: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陛下以朝事语与妾,妾不敢轻言。”
两汉时代,皆是两宫并立,即太后居长乐宫,皇帝居未央宫。
汉以孝治国,太后常干政事。
大臣有事亦常奏太后,故外戚得以显贵。
到后汉时,因为皇帝多是年幼,外戚的问题就越发地严重起来。
曹丕为防这种情况出现,特意下了诏令:
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士之爵。以此诏传之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同时还废除了秦汉数百年来妇人可以受爵的规定。
称秦违古制,两汉承之,然此法不合上古礼法,故魏废之。
就连太皇太后的卞太后每见外亲,亦不假以颜色。
还常劝诫自己的亲人:“生活要节俭,不应有盼望赏赐、贪图安逸的想法。你们不要怪我对你们太过薄情,这是因为我自有准则。”
“我侍奉武皇帝四五十年,已经过惯了俭朴的生活,不可能变得奢侈豪华。你们若是敢违犯法令制度,我还要比对平常人罪加一等。”
“更不能指望我会送金钱、粮食给你们,或者宽免你们。”
有了太皇太后的带头,魏国后宫嫔妃,一直还算安静,少有生事。
除了虞氏被抢去原本属于她的皇后之位,曾大闹了一场。
如今她重回洛阳,心态早已起了变化,自不会再多说什么。
曹睿目光一闪,紧紧地盯着虞氏,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心里的真实想法。
只是虞氏面色恭谨,再无其他。
盯着虞氏好一会,曹睿确实看不出她的真实心思,这才点头,“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多说,那亦无妨。”
“自邺城回洛阳后,你似乎一直没有见过家人吧?过几日,我让人通知一下虞家,让他们派人进宫来与你说说话。”
虞氏猛地抬起头。
迎接她的,是曹睿那双锐利的眼睛。
只见皇帝继续开口吩咐道,“最好是让管着商队的人也进宫一趟。”
想起方才皇帝所说的凉州之事,虞氏明白过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能是应下:“诺。”
曹睿站起来,张开双臂,淡淡道:“侍寝吧。”
虞氏走到曹睿边,帮他解开衣带,在曹睿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冷光。
“陛下若是当真为凉州之事担忧,妾倒是有个想法。”
“你不是说谈朝事?”
曹睿脸上露出冷笑。
“倒不是朝事,乃是后宫之事。”
虞氏在曹睿身后咬牙,声音却是越发地温柔起来。
“宫里有个人,乃是河西大族出身,陛下若是去寻她,说不得会有些帮助。”
这一回曹睿当真是有些惊讶了,他忍不住地转过头去,“嗯?还有这么一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此人是在先帝时被没入宫中的,陛下可能一时没有注意到,也是有可能的。”
虞氏面对曹睿疑惑的目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凑得更近了些,帮他脱下外袍。
“黄初时,河西叛乱,大族郭家参与其中,有西都人郭氏者,被没入洛阳宫。”
西都者,正是西平郡的郡治。
“郭氏?”
“正是郭氏。”虞氏轻声细语道,“郭氏的大人虽没,但叔伯仍在。陛下若是能唤来详细问之,说不得会有些帮助。”
她的言举虽是温柔,但心里却是冷笑。
这位皇帝陛下,生性薄情,偏偏又喜好美色——不拘男女的美色,皆喜之。
毛氏貌美,但郭氏比她还要美上几分,兼之郭氏年幼。
待过几年,毛氏越发年长,而郭氏正好到了女子最美的年纪。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也如当日待我那般,对待毛氏?
“郭氏长得颇是动人,即便是妾见了,亦是心生怜惜。若是陛下有意,现在妾便让人唤她过来如何?”
曹睿看到虞氏这般姿态,本就已经意动不已,再听到她居然主动给自己推荐宫人,心头更是有些火热。
虞氏看到他如此,知其意,便转头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怯生生的女子被领了进来。
曹睿一见,眼睛一亮:果真是美人!
过了几日,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内宫,新封了一位郭夫人。
同时在黄初年间因西平郡叛乱牵连,被迁到洛阳的郭家迎来了喜事。
郭夫人的伯父郭芝被封为虎贲中郎将。
其叔父郭立被封为骑都尉。
同时,魏帝曹睿下诏:天下乱来心久,法不行久矣!狱者,天下之性命也,不禁暴乱,无以治国。
为了表明对法令的重视,曹睿下令把平望观改成听讼观,判决重要刑事案件,他会到听讼观临听。
在这个过程中,曹睿又发现,从最初李悝制定《法经》六篇,再到萧何定《汉律》。
不断往后,世间律法不断有增损,错糅无常,为之注解的人,有马、郑等诸儒十有余家。
以致到了现在,各种法令竟有二万六千二百七十二条,七百七十三万余字。
于是他诏司空陈群、散骑常侍刘邵等删约汉法。
重新制定了律法标准,以郑氏注解为准。
同时又依据尚书卫觊的建议,置律博士,以明律法。
特别明令指出:
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然有人弃国法于不顾,却在私下里议论,以表明自己的轻视之意。
不遵法令,国家败坏之始,故日后不得以浮伪不真之言,毁教乱治。如有违反者,当以法令治之!
诏令与种种措施,都是在重申法令,明确律令,避免世人无所适从。
在不少人看来,这是皇帝因为接受了群臣的劝谏,熄了伐蜀之念,开始整治魏国内部。
镇守荆州的司马懿,却在这个时候,给洛阳城“四聪八达三豫”为核心的年青人交会成员,自家的儿子司马师,写了一封信。
里头好好慰勉了一番司马师,让他踏踏实实地做学问。
司马师看了自家大人的信,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端端的,大人为何要说一时之挫不算什么?
与此同时,南方的孙权,宣布迁都建业。
让太子孙登留守武昌,令上大将军陆逊辅之,并掌荆州及豫章二郡事,董督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