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死呢?还不快点起来干活!”
校尉举脚正要踩下去,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叔……叔……”
你叫谁叔呢?
校尉怒转过头去,张着的嘴就再也合不上。
在偏西日头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无数的蜀军从山谷中涌出,如同涌动的红潮,正向这个小小的营寨逼来。
“杨校尉,我们怎么办?”
只带着不足两百人守卫营寨的军侯最先反应过来,脸色惨白无比。
还没等校尉说话,原本正在忙碌着的民夫不知谁喊了一声:“汉军来了!”
于是以小小的营寨为中心,“轰”地一声,有不少民夫一下子就如同无头苍蝇,四处逃散。
“轰!”
巨大的石块砸到城墙上,即便是躲在城门里头的魏军士卒也感觉到了城墙的阵阵悸动。
有些受不了这种声音的士卒,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若不是魏国严厉的军法,会株连到家中的父母妻儿,只怕已经有人开始溃逃了。
在汉军停止抛射石块的间隙,可以听到城外隐隐传来喊杀声。
魏军的士卒知道,这是从金城过来的援军正试图冲破汉军的拦截。
“老夫入你阿母啊!”
金城太守张华看着前线厮杀的士卒被逼退回来,不由地指着西面的榆中城跳脚大骂。
“老夫领军前来相救,魏平你死了吗?连出城呼应都不敢?”
三个月前,凉州刺史徐邈任命敦煌张家的张恭为金城太守,张恭以年老婉拒。
徐邈又欲以张恭之子张就代之。
张恭无奈,只得举荐从弟张华为金城太守。
徐邈以敦煌张家著于河西为由,特允张就与其族叔一起上任,任金城长史。
张家叔侄两人才到任三个月,就遇到汉军大军进攻榆中。
张华让侄子张就守金城,同时负责粮草的运送,自己则亲自领军前来救援榆中。
没想到榆中守将魏平居然连头都不敢露,更别说是出城呼应自己。
这如何不引得张华破口大骂?
只是城内的魏平却是有苦说不出。
汉军刚到城下时,他并不是没有尝试着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
哪知对面那个长着枣子脸的武将,实是不凡,一下子就把自己派出去的将士杀得溃不成军。
再加上这几天来,那无数的石块不断地砸到城上,有几个倒霉的士卒,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生生被砸成了肉酱。
委实恐怖无比。
虽然汉军没有正式攻城,但城中的士气已经开始低落了下去。
那漫天飞来的石块,轰隆作响,如同天雷。
有些巨石落到城内的,直接就把地面砸出个大坑,陷地三尺。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攻城器具。
城中甚至已经开始有人传言,汉军得到了鬼神相助,行了法术,能在数百步之外把巨石扔到自己的头顶上。
每每有巨石砸过来,站在城墙底下躲着的魏兵都是心惊肉跳不已,更别说迫守在城墙上的守军。
城头的每个人都是紧紧地靠在女墙后面,感觉着城墙的震动,总觉得城墙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魏延此次没有把榆中全部围死,他仅仅是围住了南边和西边。
北边是大河,堵死了去路。
唯一的活路就是东边。
但东面不好走。
魏平知道,在蜀虏取了陇右之后,原本大魏在河东,其实是有三个据守之地。
除了金城和榆中,还有一个武威郡的祖厉。
但自蜀虏学着大魏,有样学样地任命了一个护羌校尉之后,祖厉就不得不放弃了。
因为蜀虏的那个伪护羌校尉很恶心,直接把治所放在平襄,就如同顶到榆中和祖厉的咽喉,让人如鲠在喉。
更恶心的是,那个伪护羌校尉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能让陇右胡人那般听话。
榆中因为靠在大河边,又有金城相互呼应,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但祖厉不一样,隔得太远,孤城难守,又经常受到从平襄方向过来的胡人的侵扰。
所以还没等蜀虏出兵,大魏就不得不主动放弃武威在河东的地界。
现在那里已经是胡人的放牧之地,甚至有传闻说,蜀虏正在那里给胡人划分草场。
魏平完全可以猜得出,若是自己敢从东面走,那些已经成为蜀虏之狗的胡人,一定会在路上不断地撕咬自己。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等金城援军过来,要么击退蜀虏,要么与金城援军相互呼应,一齐退回金城。
魏延带了两万多人过来,又只围了两个方向,再加上暂时不用士卒攻城,所以兵力自然还算充裕。
但从西边过来的金城援军让人无法专心对付榆中城内的曹贼,魏延的火气渐渐地有些压不住了。
“那冯永究竟怎么回事?说好的牵制金城曹贼,现在金城的曹贼都到榆中城下了,他人呢?”
待日头落下,双方息兵,魏延在帅帐里大发雷霆,“他带着上万的兵马,去游玩了吗?”
负责阻击金城援军的南安太守高翔,听到魏延这个话,只能是安慰了一句:“或许冯君侯有什么事耽搁了。”
“况且两军分兵,难以通信,不能及时呼应,也是正常。”
话是这么说,但高翔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冯君侯,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相比于魏延,年少才高,在北伐中有亮眼表现,又在治理陇右时有出色手段的冯永,自然让高翔觉得更亲近一些。
当然,作为从荆州一直追随先帝入蜀的将军,高将军自然是很有原则的。
肯定不是因为荆州派人士从那些什么汉中庄园啊,南中甘蔗啊,陇右毛纺工坊之类得到利益,才愿意与冯永亲近。
魏延气犹未消:“我担心者,是看着榆中城只怕支撑不了两天了,若是城破,曹贼或拼死一战,或寻路而逃。”
“到时西边有曹贼援军在侧,我们如何全力歼贼?”
高翔却是另有看法:“魏将军,若是没有冯君侯的工程营,我等何能这般快速破城?且再等等。”
魏延哼了一声,不接这个话题。
他转过头去,问向站在下边的霍弋:“按现在的情况,还有几天可以破城?”
霍弋此次是护羌校尉府派过来暂领工程营的人,他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只管紧守好工程营,不许别人胡乱插手指挥。
他自知资历浅薄,所以每次都是站在最边上,沉默不语。
此时看到魏延亲自问话,这才站出来:“回将军,只要石块足够,两日后必可破城。”
这个是工程营总工程师文实的说法,霍弋只管转达,其实他对工程营那些操作术语也是一窍不通。
“好,我就再等三日。三日后,若是冯永再无消息,那就放开西边,我们只管拿下榆中城。到时曹贼逃散,皆是冯永之过!”
魏延咬牙道。
现在虽然看起来是分兵两方,但实际上只需要挡住西边之敌就行。
等榆中城墙坍塌之时,就是攻城之日,到时若是再分兵,就是自陷险地。
因为城墙的倒塌,只是攻城的第一步。
士卒攻入城内,清洗完城内贼人,才算是真正的破城,所以到了那时,别说是想法子围歼败军,只怕连阻击西面之敌都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