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就算真有傻子,那李家至少也要损失一半。
李家家主越说,越是恨不得杀了南乡那个女人:要说她什么也不知道,谁信?
你可是我们李家出去的女人,提前说一声,能死吗?会死吗?
“我们李家,出了个妖女!妖女!”
只是再怎么恨李慕,李家家主还是不得不亲自跑一趟南乡。
“赊帐?”
李慕安然地坐在主位上,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李家家主坐在下头赔着笑脸,心里当真是畅快至极。
当初你逼迫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伯父,你们那一房,如今还欠着交易所一堆契约没兑现,你让我怎么赊?”
“夫人,”李家家主硬生生地把胸口那口气给憋下去,“我们李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家底好歹还是有一些的。”
“现在只是暂时周转不过来,待缓过了这阵,把粮食收上来卖出去,怎么也能抵得上。”
“再说了,我们李家不还有毛纺工坊吗?都说今年就能产出毛料,到时候还怕我们还不回来?”
作为大家族,真要说顶不过这一波,那就是说笑。
光是下边的旁支,也能凑上来一笔。
但眼看着陇右的毛纺工坊开工在即,手头怎么也要准备一大笔钱,不然你拿什么开工?
签织工,租杂工,买羊毛,买织机……
冯文和那个牲口,连开工坊的场地都要收钱!
还是只租不卖!
你错过了今年,明年就要被人甩下一大截,谁敢在这个时候放松?
“而且我们先前还在交易所交过一笔保证金,如今事态紧急,能不能先提出来……”
李家家主的话还没说完,李慕就摇了摇头,“伯父,这笔钱对于你们手里的契约来说,只能算是小钱。”
“而且当初我们也说过,若是你们违约,这笔钱可是要扣掉的。”
“现在离兑现的时间已经没几天了,伯父还是赶快想想法子吧,不然,可别我不讲情面。”
听到李慕居然想要吞掉这笔钱,李家家主终于忍不住地猛然站起来:“李慕,你当真如此绝情?”
李慕脸上神色不变,甚至笑意更浓。
她的目光看向李家家主后面的十二郎,“十二郎,当初我可曾强迫过你们买粮食?”
十二郎不敢去看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不敢回话。
李慕再看向李家家主:“伯父,我不过一介妇人。别说我现在是冯李氏,即便我未出嫁,这等宗族大事,难道我还能参与其中吗?”
“这南乡交易所,可是有朝廷的人在看着,若是我敢徇私,伯父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李家家主才不信她没有一点办法,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莫要忘了你出嫁前姓什么?”
李慕经他这么一提醒,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对,我好歹也是李家六房出来的。既如此,那我就帮伯父想个法子如何?”
李家家主一听,没想到她竟是会来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场就是一愣。
“其实也是伯父提醒了我。”李慕眼中闪着亮光,“那陇右的工坊,别说是后头可以产毛料。”
“就算是现在什么还没有,光是份额也值一大笔钱。既然伯父手头不宽裕,何不把份额出卖,以解当务之急?”
“住口!”李家家主听到这话,顿时双指成骈,指着李慕大喝道,“你这等恶毒妇人,究竟是何等居心?欲把我们大房逼上绝路耶?”
他这才大喊出声,只见大厅外头就冲进来两个带刀侍婢:“夫人可有事?”
两人皆是拔刀半出,警惕地看着李家家主和李十二郎。
李慕脸色阴沉,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这才说道:“伯父方才恶毒妇人之言,说得可是我李慕?”
说着她站了起来,逼视李家家主,“我即便仅是冯家妾室,但亦是冯家人。伯父如此辱我,与辱冯家侯府何异?真欺冯家无人耶?”
李家家主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差点就要吐出来,又生生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去你阿母的冯李氏!冯家的小妾都这么嚣张吗?
他浑身哆嗦着,嘶哑着声音问道:“汝何以致此?”
李慕冷笑一声,“伯父当真想知道?”
李家家主盯着她,目中喷火。
只见李慕对着外头喊了一声:“请李郎君过来。”
李家家主有些不明所以,这李郎君又是谁?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年青人走进来,先是对着主位的李慕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李家家主看到此人,还觉得他有些面熟,只是想了半天,却是没有想起在哪见过此人。
倒是李十二郎看到此人,眼睛猛地睁大了,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见此人又对着李家家主行了一礼:“陇西狄道李简见过世叔。”
李家家主一听,猛地明白过来,“你是陇西李家的人?前几年你曾到过广汉。”
“世叔好记性。”
李简很有礼貌回道。
当年陇西李家欲从南乡进一批毛料,最先就是想通过蜀中李家大房牵线,可惜大房办事不利,没能让陇西李家遂愿。
“伯父,实不相瞒,陇西李氏早有参与毛纺工坊之意,只是苦于没有什么门路。”
“如今正好大房手头不便,不如就把我们李家毛纺工坊属于大房的份额卖给陇西李家这一脉。”
李慕笑吟吟地说道,“到时陇西李家可以帮忙接下伯父手中的契约。如此一来,大房保住了声誉,陇西一脉又能遂愿,反正都是姓李,终是没有便宜外人。”
事情到了这里,李家家主终于明白过来,大房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不但有外人陷害,甚至还有李家自己的内鬼!
再想起其他家族,在最关键时刻都不愿意帮忙,不就是想瓜分自己手中的工坊份额?原来都在等着喝血吃肉呢!
李家家主想通了这一点,喉咙的那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就连李简脸上都洒了些许的星星点点。
“大人!”
李十二郎慌忙扶住自己的大人。
李家家主却是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李家不幸,不幸啊!居然出了此等毒妇妖女!”
李家家主又挣扎着看向李简,“陇西李氏与蜀中李氏本就是一脉,何以如此相残太甚?”
李简低下头,轻声回答:“世叔,李家六房与陇西李氏亦是同出一脉。”
“陇西李氏欲助旁支夺宗房耶!”
李家家主听到这话,双目圆瞪,嘴里不甘心地嗬嗬几声,再也挺不住,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几日后,消息很快传了出来,李家宗房家主因担忧交易契约过甚,中风卧榻半身瘫痪不起。
掌管交易所的慕娘子为了安抚各方,撮合了陇西李氏把蜀中李家大房契约接手过来。
有了慕娘子出面,韭菜们……啊,不是,是那些等着李家这个庄家兑现诺言的散户们,此时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到了此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李家大房违约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
南乡慕娘子的名望更上一个台阶。
陇西李氏刷了一波声望,急公好义是肯定的,特别是对同脉方面,那真是没得说。
经此一事,蜀中李家大房,开始沉寂了下去。
李家大房的崩溃,标志着蜀中的守旧世家大族正式进入瓦解时代。
另一个蜀中大姓何家,则是拿毛纺工坊的一部分份额,与兴汉会交易,获得入股越巂牧场的门票。
是拥有议价权和管理话语权的那种门票,不是只分红的那种。
同时兴汉会通过交换份额,得到正式进入毛纺工坊的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