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绔 莫不是当真欺吾不懂军中之事?
别的不说,一把百炼斩马刀,那可就是世人眼中的宝刀。
在大吴少说也值数万钱——是五铢钱,不是大钱。
莫说是曲长,就是一般的将领都用不起。
这朱子范出身吴地朱家,向来轻视钱财,花钱大手大脚。
以前就听说,他经常得到陛下的赏赐,再加上俸禄丰厚,居然经常不够用。
想起陛下常常为府库不足而发愁,再想起校事府为了陛下,为充盈府库费尽了心思。
朱子范这些人,又如何什么叫民间疾苦!
秦博心里冷哼,脸上神色却是不变,配合着朱据的话,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汉军能屡胜魏贼。”
言毕,他又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一回派我过来,正是因为看到朱将军信中所言,这一具铁甲骑军所费,实是太多,所以有所疑惑。”
“此时听到朱将军这么一说,原来确实是有原因的。”
没曾想朱据听到秦博这么一说,不禁就是有些着急:
“陛下是嫌铁甲骑军所费太多?”
秦博这个时候,如何会泄露口风,但见微笑道:
“此乃军中之事,吾如何得知?陛下让我过来,可没叫我与朱将军讨论这个。”
陛下是让我去和冯君侯讨论,可不是与你讨论。
再说了,若是与你说得太多,坏了校事府的事怎么办?
看到秦博打马虎眼,朱据更急:
“铁甲骑军乃是国之重器,汉人以三千之数,就能破魏贼十万之众,可见战力之强。”
“我大吴师从汉国,未经实战,最好还是一切按汉国要求来,否则,万一有差,则悔恨不及。”
秦博闻言,只是打了个哈哈:
“朱将军,我说过了,军中之事,吾如何知晓?朱将军有任何问题,皆可送信给陛下,向吾说这些,又有何用?”
朱据一再追问,秦博只是不言。
两人话不投机,秦博于是起身告辞。
朱据在秦博走后,又细细地想了一下秦博方才之言,越发觉得陛下似乎对铁甲骑军另有想法。
他在庭院来回走动了一会,一边喃喃自语:
“不行,陛下派吾来汉国,就是为了习得汉国骑军战法,而铁甲骑军,则是重中之重。”
“陛下远在吴地,不知此间要害,这等军国大事,吾须得跟陛下详细说清楚才行。”
下定决心,他又立刻写信,信中强调了汉军兵器盔甲之优,建议孙权第一批铁甲骑军最好完全按汉国标准组建。
他却是不知,秦博说不懂军中之事,又有意无意透露了孙权的意思,不过是试探朱据的看法而已。
待他以孙权的名义打探出了朱据的真实意思,心里就已有了计较,于是开始安心等待冯君侯的归来。
冯君侯回到长安的日期,比想像中的要迟一些。
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时间去九原,而是从雁门直接回转。
得知吴国又派出了使者秦博过来,冯君侯有些疑惑:
“天子又没迁都,吴国派出的使者,不是应该去汉中么?老是往长安跑做什么?”
替冯君侯留守长安的张大秘书,捧出不少文件,放到冯君侯面前。
这些都是他离开长安时处理过的政务,现在送过来,是为了让他浏览,以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政务有秘书团,军务有参谋团。
除非特别重大事件,否则,这两个部门就足以应付绝大部分的事情。
看到眼前的一大堆文书,冯君侯觉得有些不耐:
“晚些再看,你只跟我说一下这段时间有什么大事?”
他边说,边推开眼前的文书,“才刚刚回来,累个半死,没心情看这些。”
张大秘书劝道:
“知道你累,所以这些都是我特意挑出来的,你好歹看看。不然的话,待天子过来,问起关中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好意思么?”
冯君侯打了个呵欠,“有什么不好意思?萧规曹随,只要不惊扰百姓,地方安定,就是好事。”
“再说了,丙吉忧牛喘而不问横道死人,乃是因为各有所司,吾设秘书署,正是为此。”
“若是天子日后问起关中诸事,汝可答之,若是问起关中军中,三娘可应之。至于吾,可替陛下筹谋关东河北。”
“满嘴胡言!”张小四听到冯君侯的话,嘴里埋怨,脸上却满是欢喜,甚至还帮着冯君侯把文书收拾到一旁。
挨着冯君侯坐下,双手放到冯君侯的肩上,柔声道:“这些胡话,在屋里说说就行,可别到外头宣扬,不然让人笑话了去。”
冯君侯闭上眼,享受张小上的揉捏,漫声道:
“怕什么?有本事他们去劝皇后不要掺和朝中之事?”
“嗤”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满世界的工坊,里头多少妇人?”
“他们拿着毛料去赚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
妇人出来打工补贴家里,所得工钱未必就比男子差,这已经是大汉的共识。
所谓经济决定上层建筑,由工坊而起,越来越多的妇人参入到经济活动当中。
再加上大汉数百年来的规矩,谁敢说要学魏国,让后宫妇人不得干政?
怕不得被皇后唾一脸。
魏贼攻伐汉中,老娘陪着天子亲临汉中鼓舞将士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回锦城躲一躲?
再说了,现在大汉才多少人口?
这纺织之事,本就是妇人专长。
让妇人出来干活,就能多出一半劳动力。
这年头,男子就得当牲口用,女子要当男子用。
冯君侯能有什么办法?
“还是说说,吴国又派使者过来做什么吧。”
“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铁甲骑军的事?”
冯君侯睁开了眼,奇道:
“这骑军之事,吾又没有什么隐瞒,该教的都教了,吴国还不满意?”
张小四一听,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妾觉得啊,这一回吴国使者过来,倒是希望阿郎对朱子范隐瞒了什么呢。”
冯君侯坐正了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这一回吴国使者过来,似乎与那个朱子范不太对付?”
张小四停下揉捏,侧头想了一下:
“刚来的时候,他倒是上府拜访过一次,只说他叫秦博,有一些关于铁甲骑军的事情,想要与阿郎相商。”
“至于具体是想怎么谈,他没有详说,我也没有细问,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你来决定。”
冯君侯点头:
“秦博是吴国校事府的人,校事府在吴国,可没有什么好名声,朱子范与他不对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对另一件事,他微微有些不解:“只是这铁甲骑军的事情,不是由朱据负责么?怎么他也来插一手?”
张小四轻笑一声:“所以妾才说啊,说不得,那秦校事希望阿郎对朱子范隐瞒一些关于铁甲骑军的事呢!”
冯君侯看看如同偷了母鸡一样的小狐狸,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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