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后世,也没有说一切都由国企央企承担的道理。
“这些事情,这些东西,哪一样不要用到铁?朝廷就算再多的钱,也断没有浪费在这些零碎东西上的道理。”
好歹也是大佬级别的人物了,这点事情又不影响边军的大局,冯君侯认为自己还是有能力把这个决议推动下去的。
再说了,真当朝廷现在有花不完的钱?
在兴复汉室的关键时刻,既然不想放弃边地,但又不想多花钱。
还是那句话,朝廷没有足够的物资对边地的屯垦进行支持,那优惠政策总得给吧?
不然谁给你白干活?
让地方给边军提供一部分箭羽,那也算是省下不少钱了。
那让谁去干这个外包工作呢?
愿意在边地屯垦的兴汉会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连兴汉会都信不过,那还能信得过谁?
难道相信那些世家大族?
亲儿子和野种,朝廷还不知道选哪个?
再说了,边地那么乱,就是拿铁来打造点兵器,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要不是打造违禁兵器就行。
总不能说内地不禁兵器,反而要禁边地的吧?
那不是让边地百姓任人宰割吗?
这从来就不是尚武之风犹存的大汉会做的事情。
许勋还没有资格参与大汉国策的制定。
他原来还担心怎么从朝廷手里拿到冶铁许可。
现在从冯君侯嘴里听到这番有可能成为朝议的话,这才恍然过来。
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惭愧。
兄长已经站在大汉国策的高度上考虑问题,而自己,却仍不过是想着如何钻营,惭愧惭愧!
有了兄长的这番话,许勋不由地信心大涨:
“兄长,那我们下一步应当怎么做?要不要先通知大伙?”
冯君侯笑了笑,又躺回椅子中,缓缓地说道:
“不急,这个事情,你先不要往外说,我要等二郎的消息。”
冯君侯嘴里的二郎,自然就是他最忠实的小弟赵二郎。
同时他也是兴汉会的第二把交椅,这个“二”字,此人可谓拿捏得死死的。
“赵二郎?他不是在汉中……”
赵老将军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个时候,赵二郎还没有回关中,说明他极有可能是在守孝。
“国难当前,赵老将军一心为国,又怎么可能让人守孝太久?”
冯君侯先是唏嘘了一声,然后说道:
“二郎一个月前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准备回军中,但我让他先去一趟凉州。”
“凉州?”
“对,凉州。”
冯君侯点了点头:
“去年我们领军在前方与魏贼大战,有人在凉州搞出一些事情。”
听着冯君侯平静的语气,许勋心里突然莫名跳快了半拍。
冯君侯叹了一口气:
“这一仗打得太久了,而且你和宏朗(即刘良)也跟着离开,凉州那边,会里没有足够份量的人物主事。”
“所以下边的人,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许勋咽了一口口水。
兄长现在留在关中离不开,赵二郎作为会里的二号人物,亲自前往凉州处理这个事情。
可想而知,所谓的“一些出格的事”,绝不简单。
许勋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小弟明白了,一切都听兄长的安排。”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
“小弟不日将要押送物资前往九原,不知兄长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算不上,铁矿和冶铁工坊这个事情,我提前跟你说,就是让你回去做一些准备。”
冯君侯坐直了身子,脸上恢复了笑容:
“回到九原后,待霍绍先(即霍弋)前往九原任都督,莫要为难人家,该交接的就交接。”
“当然,他可能也会让你们在都督府中任职,长史或者都督府护军估计是跑不掉的。”
“到时候你们看看自己的意愿,想留下的就留下。想回关中的,回来也行。”
许勋一听,大喜道:
“正当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回关中何益?”
以前虽是凉州军的参谋,但凉州军的参谋何其多?
现在成为长史或者都督府护军,那就算是正式踏入了大汉地方长官之列。
以后再调到他处,已经是有资格争一争郡守之位了。
若是朝中有人,那太守之位基本就稳了。
朝中的人么……
许勋看向冯君侯,嘴角快要咧到耳边:
就凭兄长一个平尚书事的权利,朝中有几个能比他大的?
如果不是调去地方而是调回朝中,上朝的时候,就算是不能进入大殿。
但至少也可以站在回廊上,而不是站在下边风吹日晒的。
冯君侯打了一个哈欠。
许勋会意:
“兄长你且先休息,小弟告退。”
看到冯君侯点头,许勋这才欢天喜地退了出去。
相比于许勋的喜出望外,远在凉州赵广却是阴沉着个脸。
他脸上本有几道伤疤,虽然平日里不影响他的俊美容颜,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但当他的脸色阴沉的时候,这几道伤疤似乎也跟着狰狞起来。
“郎君,郎君饶命!小人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所以这才答应他们的,真不是有意的……”
跪在下边的人是一个脸上同样有伤疤的汉子。
不过这个汉子的伤疤却是深得多,翻起的新肉与旧肉开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有些恐怖。
此时这个看上去铁打般的汉子,却是泪涕直流,一脸的悔恨。
他的身后,还有好些个人,有人已经瘫软在地,身子如抖糠。
这些人的两旁,是仗刀而立的两列退伍老卒。
凉州兴汉会分部的中高层,基本都在场。
赵二郎死死地盯着下边的汉子,好久之后,这才说道:
“兄长以前就曾对我说过,我们当中的有些人,他们可能不惧贼人精铁所制的刀箭,但却有可能挡不住裹着糖衣的刀箭。”
“我原本是一直想不明白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到你们这副模样,我总算是明白了兄长的良苦用心。”
“尤队长,当年萧关一战,你为了掩护同袍退回,身中七箭,七箭全在胸前,没有一支是在背后,而你却从未退后半步。”
“你脸上这一刀,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被贼人拿戟捅了个对穿。”
说到这里,赵广站了起来,恨恨地一脚过去,直接就把他踢了个滚地葫芦:
“念在你昔日之功,会里特意给你安排了一个肥缺位置,你一年就拿别人十年都未必能拿到的红利。”
“入你阿母的,你家里是缺了吃的还是缺了穿的?”
赵广越说越激动,“缺了你直说啊,会里让哪个兄弟有流血又流泪的?”
“这才几年?才几年!你就变成这副样子!”
“你知道你们这一回,让兄长有多难做吗?知道因为此事,朝廷对会里产生多少想法吗?”
尤队长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是疼的还是不敢动弹。
只是流着泪,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我对不起君侯,对不起大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