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个明白,这里就我们三个,又没有外人。”
“我是怕姊夫生气。”张星忆嘀咕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张恭在敦煌的声望太高,以前我们对敦煌少有变动。”
“我是说万一,万一哈,万一张恭真的病逝,说不得我们正好可以加强对敦煌的控制。”
大汉收复凉州,敦煌是张家带头举郡叛魏归汉。
为了避免非议说是卸磨杀驴,再加上张家也一直很配合。
所以冯永原计划是按蜀地的做法,一步一步对敦煌地方势力进行改造。
有张家这个领头羊在,想必不用费太大功夫。
哪知现在出了这个事情?
张小四现在这个样子就很符合一个合格政客的表现。
人还没死,已经在想如果死了以后应当如何利益最大化。
冯刺史沉吟一下:“那就让刘良也跟着过去。”
刘汉子在搞胡人方面,很有一手,或者一腿。
特别是敦煌,大汉未曾平复凉州前,他可是呆了不少时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华就已经早早守候在刺史府门口。
冯永收拾完毕,出得门来,略加安慰了几句。
几人便在亲卫的护卫下,翻身上马,向城外而去。
马蹄敲在街道上,踏踏声在无人的大街上显得格外清脆。
城外的营寨里,一千精骑在刘浑的带领下,连夜整装待发。
在得到出发的军令之后,如同一股红色洪流,冲出寨门,轰隆隆地向着西边前行。
萧关之战已经过去两年有余。
凉州刺史府麾下,虽然还不能与当年的护羌校尉府的精兵强将相比,依旧没有办法大规模调动精锐之师。
特别是铁甲骑军,赵广仍在满世界乱窜,收罗合格的战马。
但刺史府随时出动一支小规模的精兵,已经是显得游刃有余。
境内行军,不用担心粮草,又不用担心敌袭,这一次,就当是拉练了。
虽然速度很快,但从武威到敦煌的路途实在是够远,这一路急赶,没有休息,也是辛苦非常。
半个多月后,冯永等人风尘仆仆地进入敦煌城,直临张府门口,发现没有挂上白幡,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家的管事人得到消息,匆匆赶出来时,冯永已经在张华的陪同下,跨过大门,进入了前庭。
“不必多礼,张校尉现在如何了?”
冯永挥了挥手,问向正欲行礼的张家人。
“回君侯,家主一直在等君侯前来。”
“带路!”
“诺。”
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有来得及拍干净,就直接赶去见张恭。
当冯永看到榻上皮包骨头,快要成为了一具干尸的病人时,不禁脱口而出:
“张公何以致此?”
若是换了他处,只怕冯永已经认不出来张恭来了。
张恭胸口仅有微不可见的起伏,说明他仍留有一口气。
“兄长,兄长!”
张华看到从兄这个模样,连忙上前悲声喊道。
张恭深陷在眼眶里的浑浊眼睛转动了一下,干瘪的嘴唇动了动。
“兄长,你说什么?”
张华把耳朵放到张恭的嘴边倾听。
“我说,你滚,请君侯过来!”
张恭的声音终于大了一些,把张华骂得脸上讪讪退了开去:
“君侯,兄长有请。”
冯永连忙走了过去,弯下腰,轻声说道:
“张公,我在这里。”
张恭看清了冯永,眼睛一亮,声音竟是大了起来:
“君侯,你终于来了……”
“得到张公的消息,我便一路急赶,幸好没有迟到。”
冯永坐到榻边,握住张恭干枯的手,“冬日的时候,我还特意问过张公的情况。”
“得知张公熬过了冬日,我原本心里还是挺高兴,没想到……”
张恭喉咙发出嘶哑的“呵呵”声:
“老夫这几年来,一直缠绵于榻,残喘于世,看来这一回,终于是熬不过去啦!”
“不过能在最后两年,能够看到凉州在君侯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定,胡人臣服,也算是有幸。”
冯永闻言,握住张恭的手不禁稍微紧了紧。
这就是他看重张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相比于其他那些毫无底限的世家,张恭算是大汉主义者。
他努力地维持着汉人在西域的影响力,同时又尽自己之力,不让胡人为祸一方,不让叛军分裂凉州。
“但我更希望张公能看到天下百姓安定,大汉重现昔日威盛的那一天……”
“君侯有心了。”张恭一笑,眼中却是有些神往,“若真有那一日,只盼君侯能告之于某。”
“一定。”
张恭闻言,又是一笑,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气:
“老夫素知君侯有志兴复汉室,眼界不会局限于区区凉州之地,故君侯治凉州,不过是一时之计。”
“但凉州乃丰饶之地,盛产牛马,大汉得之,则骑军可兴。敦煌张家,如今在西州也算是略有薄名。”
“能助君侯些许之力,正是张家之愿也。故某在君侯来之前,已让人整理出与张家有往来关系的人家与部族。”
“若是能在君侯治理凉州时起到些许作用,也不枉老夫费了这一番功夫。”
冯永听到这个话,再想起张小四的谋划,他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张公这番心意,永铭记于心。”
一个是成了精的妖狐,一个是活久见的老狐狸,没一个省油的灯。
张恭摇头:
“吾弟华,虽有些许勇略,但不过一介莽夫;吾儿就,虽略有才,但吾只盼他能守张家不败亦足矣!”
冯永知其意,应承道:
“若是张公子出使西域有功,吾愿举荐其为西域长史府长史。”
“至于张将军,如今在军中,以后总会有立功的一天。”
西域太远,其情况不明,张就虽出使西域已两年有余,但仍未归来,一直在西域诸国活动。
不说他能让西域诸国全部重新向大汉称臣,只要他能维护住丝绸之路不断,为大汉提供财源,那就算是有功。
去年已有西域小国派了使者过来,估计是打探情况。
看来张就的活动是有效果的。
因为以前西域诸国都是直接派使者前往洛阳进贡。
西域都护府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设,目前有希望看到的,也就是设立个西域长史府,维持大汉宗主国的名义。
等以后统一了,有这个名义在,大汉才有理由继续经营西域。
毕竟自古以来。
冯永这个承诺,意味着张就以后就是他罩着。
张恭欣慰一笑:“老夫在此先谢过君侯了。”
与冯永谈完话,张恭这才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张华。
冯永不便听张家内部之事,便借口出去。
房间内,张恭对着张华交待自己的身后事:
“冯永此人,领军治民,权谋计略,世之少见,汝与大郎,皆远不如也。”
“我们张家只能与之为盟,不可与之为敌,更不可学那些世家豪族作为,切记,切记!”
建兴十一年五月,张恭卒。
冯永特意在敦煌停留,为张恭哀悼。
这个时候,武威送过来了一封信。
信是刺史府发过来的,有关姬与张小四的共同署名。
冯永看过之后,目光凛然。
因为上面有一个建议:请求提前发兵居延泽,彻底稳定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