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些民夫就喜欢听这个调调。
每每到午休时候,不用安排,他们自会空出位置,就等着伶人登场。
听在李明耳里,那是糟心。
但在民夫眼里,却是翘首以盼的事情。
都是粗俗泥腿之辈,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谁能听得懂那些高雅之曲?
所以这说唱和说书,自是越直白越好,越俗气越妙。
只是粗俗过度了,有时候就未免有些过度。
于是当听到小龙女被那专以淫祭秽祀为生的曹某人所污时,正紧张地不能自已的民夫顿时哗然。
但见一个汉子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怒色地大骂:
“竖子敢尔!”
一边骂着,一边把手里的土块猛地向那说书先生砸去。
谁料那说书早有准备,身子一矮,身手甚是灵活地向桌子下一钻。
土块便向后头飞去,直接落到后头的人群里。
也不知砸中了哪个倒霉鬼,只听得一声惨呼,然后又是一声大骂:“鄙夫!”
本来就被那说书的引得一肚子火,此时坐在棚子里的大伙都是有些骚动起来。
“干什么?!”
但见几个守在棚房门口几个管事大喝一声,“不想听是不是?”
棚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有吃有喝有住,还能听书,这样的日子到哪找去?闹什么?不想听就干活去!”
说书先生从桌下探出头来,确认安全了,这才重新站起来,然后抹了抹冷汗。
这等情况,他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管事示意说书先生继续。
然后自己重新坐下来后,喃喃地骂了一句:
“为什么郭靖都能娶个像黄蓉那天仙一般的人儿,偏偏到了杨过这里,就尽是磨难……”
另一个管事接口道:“就是就是,那兰陵笑笑生当不是人子!若是他现在站我面前,非要抽他几个大嘴巴子!”
“没错,不但要抽,而且还要让他好好改,改得不让人满意,再继续抽!抽到满意为止!”
几个管事大佬一边意淫着抽某人的大嘴巴子,一边讨论当如何修改才能满意。
直到外头的日头稍偏,凉爽了一些,这才起身,招呼道:
“时间到了,快收拾一下,准备干活。”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叹息,只是恋恋不舍地起来。
“快点快点,把活干好了,晚食的时候,还有仙儿社团过来呢!”
然后又是哗然。
众人的反应,比起小龙女被淫祭玷污还要激动。
“当真?”
“真要过来吗?”
“骗你们有何用?前些日子她们在北边那个工地,现在轮我们这里了。”
“太好了!”
“知道好还不快点?北边的工地活干得好,仙儿社团可是连唱了五晚。我们这边要是干不好,说不得今晚就走。”
“别啊!”
“干活干活!”
大概是受了兴汉会的影响,大汉悄然也升起了一股开社团的风气。
特别南乡那边,因为脚力苦力日益增多,以忠义祠为活动中心的结帮拉派,也自然而然地兴起。
这个仙儿社团,别看名字不错,但实际上,就是几个伶人组成的说唱团体。
凉州各个基建工地有不少说唱团体,给民夫表演民间艺术,仙儿社团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社团有两个女子,听说还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长得那真是不错,最重要的是,是擅长肚皮舞。
那小腰肢,啧啧!
反正在民夫们看来,长得那真是如天仙一般。
跟脚肯定是有的,要不然这等有容又有艺的女子,早就不知被谁收到后院藏着了。
传说,只是传说哈,有人专门从西域那边运了一批擅舞的女子过来,本是想着要送给冯刺史。
哪知冯刺史乃是正直之人,不喜女色,所以就把她们送到南乡那边学唱曲当伶人。
这仙儿社团据说就与那批女子有关。
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民夫们看得贼爽倒是真的。
毕竟以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晚上回家看黄脸。
哪有过这等娱乐活动?
所以说书人和说唱人,对民夫的鼓舞当真不是一般地高,极大地减轻了工地基层管理人员的负担。
因为两汉对淫祭秽祀皆是报以坚决打击的态度。
所以这等举动,还能让广大百姓认清那淫祭秽祀的危害。
比如说那玷污了小龙女的曹某人,常年被广大百姓所厌。
建兴十年的上半年,大概是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之一。
去年季汉和曹魏打了一场大仗,都需要好好喘息两三年,才能缓得过来。
而且两国内部也有不少事情。
比如说季汉需要好好消化凉州,同时还要调动大批粮食运往凉州。
至于曹魏,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强关中防卫。
大概是这些年曹叡当真是流年不利吧。
相比于阿斗在汉中喜得太子,二月的时候,曹叡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曹淑死了。
曹叡的子女不多,有两个儿子已经早夭,如今只剩下两女一子。
现在又去了一个女儿,曹叡不禁悲痛万分,于是下诏立庙洛阳,葬于南陵。
他不但停朝亲自送葬,而且还要让朝中大臣前去哭丧。
这让不少朝臣大是不满。
因为曹淑还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立庙洛阳,葬于南陵本已是有些愈矩。
不过这是皇家之事,倒也不好多说。
但举朝素衣,朝夕哭临,那就实是太过于欺人。
唯一留守洛阳的辅政大臣陈群忍不住地进谏道:
“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自古以来,未有此比。”
少府杨阜也劝道:“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孩抱之赤子而送葬也哉!”
提醒曹叡,你连自己的大人和祖母死了,都不去送葬,现在不过是个婴儿死了,自己就要领着朝廷上下去送葬,想过后果吗?
可惜的是曹叡听不下去。
不但听不下去,而且他觉得洛阳皇宫有所不吉,要幸许昌。
办完曹淑的葬礼,四月,曹叡领着二宫,浩浩荡荡地幸临许昌。
哪知到了五月,皇子曹殷又死了。
曹叡一共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曹冏、曹穆、曹殷。
曹冏在建兴四年,也就是曹叡刚登基的那一年死了。
曹穆在建兴七年,也就是孙权称帝,蜀吴同盟,共告天下的那一年死了。
到了建兴十年,最后一个皇子曹殷最终也没能保住性命。
至此,曹叡的后宫里,再无自己亲生的皇子。
按理说,这个时代,早夭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曹叡也还未到而立之年,正值年轻力壮之时,再生皇子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毕竟当年刘皇叔四十六岁的时候还能生出阿斗呢!
但诡异的是,皇宫里确实很快多出一位皇子,但却并非曹叡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
也就是说,曹叡似乎对自己以后能不能生出儿子持悲观态度。
整个建兴十年的上半年,曹魏的皇宫,都笼罩在悲伤当中。
只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正当曹叡悲痛之际,远在凉州的冯刺史,正处于紧张而喜悦之中。
七月,冯家的主母,准备要再次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