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姬面色平淡,点了点头,“兄长有命,小妹岂敢不从?”
“我与三娘之间,有什么命不命的?”
冯永看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岂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当下笑道,“三娘心里是否不高兴?”
关姬眨眨眼,“小妹如何会不高兴?”
冯永摇摇头,上前牵住关姬的手,关姬倒是没有拒绝,两人一起走出门外。
“我之所以选南乡作为我们在汉中的落脚之地,是因为南乡不但有石炭,还有石灰和石膏。可是这里偏偏又是张君侯的食邑,所以有些事情,是绕不开张府的。”
关姬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来汉中前,丞相夫人曾让我与张夏侯夫人见过一面,里面有让我与张小娘子结亲的意思,只是幸好当时没定下来。”
关姬看了一眼冯永。
“当时张小娘子才这么高吧?”
冯永回忆了一下当时张星忆的身高,用手比划了一下,“才多大?若是等她长大,怕不得等个五六年?”
关姬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道,“十四岁就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是两三年。”
说着,又面无情地看着冯永。
冯永摇摇头,“太小了。十四岁不行,少说也得十六岁。”
感觉到关姬的手想要抽出去,冯永连忙握得更紧了一些,然后看向关姬,“更何况,最重要的是,那一次在地头,第一眼看到三娘时,我就已经一见钟情,心里念的全是你,怎么会看上小小年纪的张小娘子?”
关姬本要再用力抽出去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眼睛看向冯永,眼珠子微微转动,眉眼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却又强行忍住。
“什么叫一见钟情,净会哄人开心。你哪来这般多的说辞?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冯永嘻嘻一笑,“便是见了你,心生喜悦,这才心生感叹。”
“是吧?”关姬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那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又如何解释?看来也是看到张小娘子,心生喜悦,故才有所感叹?”
冯土鳖脸色一僵。
好一会这才讪讪笑道,“此文,我是写皇上与皇后的夫妻情深,如何又与张小娘子扯上关系?”
关姬微微一笑,倒也不说破,轻轻道,“故兄长怕也是因为此事而心生内疚,这才送那牧场和工坊的份额与四娘吧?”
冯永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因为在他心里,送给张星忆份额,其实是怀着很复杂的心理。
当初他没有当场明确拒绝与张星忆订亲,是因为觉得自己跟关姬无缘,而且他对那小女孩也是感觉投缘。
那时自己在诸葛老妖心中的地位,可比不过现在。
所以与其让诸葛老妖塞给自己一个未必喜欢的女子,还不如和这个跟自己对眼的小女孩订下亲事,等几年,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着急在一时?
只是谁又能想到李遗冲撞了别家女子的车驾之后,竟然撞出一个姻缘来?
越到后面,与关姬越是亲近,心里就越是内疚。
而且给张星忆份额,也有封口费的意思。
最后就是,他自觉得和那小女孩看对了眼,想让她以后有一份能自主的产业,那样的话,她至少能活得自在一些。
“兄长方才在大厅里说了,想法子与四娘说这干酪之事。依小妹之见,兄长只要给四娘一封信,四娘只怕就会当场答应兄长的要求,还用想什么法子?”
关姬终究还是一个明事理的女子,她所能表达出来的不满,最多也就是这般程度了,只要冯永稍微哄一下,便回归了平常模样。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是不太妥。”冯永摇摇头,“她又不似我与三娘这般,不分你我。”
虽然说了份额是给张星忆而不是给张府,但在张星忆长大之前,她所得到的产出,到最后还是会归张府。
若是他这般做了,张府的人未必会说什么,但未免会认为他是一个出尔反尔之的小人。
关姬嗔道,“又在胡说,我何时与你不分彼此了?”
美人轻嗔薄怒,美不胜收,冯永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嘿嘿一笑,也不辩驳。
“兄长想的法子,不会就是这造纸之法吧?”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江边,不远处有几个独立的茅草屋,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正忙着什么。
这是冯永令人连夜赶出来的造纸作坊,才建好十来天。
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股腐臭味,这是泡烂了的草木散发出来的味道。
“冯郎君来了。”
工头一见到冯永和关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远远地迎过来。
冯永掩了掩鼻子。
反倒是关姬似乎对这股臭味没有多少感觉。因为当年荆州之战,她不知见过了多少死人,死人腐烂的味道,可比这难闻多了。
“冯匠工,这纸的进展,如何了?”
当年蔡侯改进了造纸术,朝廷令此法推广天下。
冯匠工祖上是汉中的造纸匠人,三代人都是在官府的造纸工坊中做事,后来汉中大乱,他侥幸逃出一条性命,却又成了游荡在汉中的野民。
后来诸葛乔抢了野民的秸杆,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最后投到了冯永的工坊名下。
冯土鳖做事有个好习惯,就是很注意分类和储备,不光是对事物,也对人。
所以他手里有一个人才备用名单。
比如说吕老卒那个未来的婆娘和他的未来阿姑,就备注着识字,那是准备以后当幼师用的。
而眼前的这个本家,人才备用名单上面就备注着会造纸。
所以冯永在和关姬提及印刷术时,想到了造纸,于是在准备向锦城救援的同时,还去翻了翻手里的人才备用名单,竟然发现自己有一个会造纸的本家,还是祖传三代。
求人不如求己,所以冯土鳖自然就不客气地用上了。
麻和桑树皮造纸,只能算是试验,所以还用不了太多的人。
冯匠工带着几个人打下手,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