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颓丧的沈远平,杜子文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大人想在此时议和,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说你赞同议和?”沈远平盯着他问道。
杜子文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属下既赞同,也不赞同。”
谋士总喜欢故作高深, 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这么多年沈远平早已习惯,没有说话,静等下文。
果然,杜子文接着说道,“云州现今外有沧州虎视眈眈,内有乱匪兴风作浪, 确实应该停战议和, 修养生息。”
“但……若是大人此时主动言及议和,岂不是示弱于人,恐怕林宇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一旦狮子大开口,咬住不放。”
杜子文躬身作揖,对沈远平缓缓问道,“那时,大人该如何自处?”
“乱匪勾结林宇,借用沧州军之名在永康、桑拓一带横行无忌,林宇会放任大人剿灭他们吗?还是会以此理由索要永康、桑拓?”
沈远平默然良久,无言以对。
“沧州兵锋虽盛,但却被沈兆熊将军拦在了黾关以南,乱匪声势虽浩,但却不能北上半步,如今战局未定,大人不宜妄自菲薄。”
杜子文侃侃而谈,“沧州两面受敌,压力之大比之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大人以为我们在强撑, 而沧州就比我们好多少吗?属下敢断言,沧州军最多不过再捱一月,便将悻悻退兵,束手就擒。”
沈远平终于出声道,“你既然这般有信心,为何又要说你既赞同议和也不赞同议和?”
“属下赞同掌握主动权的的议和,而不赞同任人宰割的议和。”
杜子文语气很客气,但话语却毫不客气,“大人可以与林宇私下讲和,让他去与夷州人拼命,但不应摆出一副摇尾乞怜……”
“够了!”
沈远平脸色铁青,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直接打断杜子文的话。
一下子胸中火气窜上来,让他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杜子文告罪道,“大人恕罪,属下失言。”
片刻之后,沈远平重新平静下来, 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既然林宇异想天开, 妄图偷袭江陵, 大人可以先处理此事再做斟酌, 属下先行告退。”
杜子文走出厅堂,站在门口想了一会,轻叹一声后继续大步离开。
在他走后许久,沈远平如梦初醒,拿起叠放在最下方的不起眼信报,打开,上面大书四字:烟城失陷!
烟桂茂三城供养着黾关、宿城的数万大军,烟城告破,其余两城此刻也岌岌可危。
一旦乱匪全下,前方大军必定人心惶惶,不战而自溃,这也是他如此方寸大乱,信心全失的原因。
这个消息眼下只有他自己知道,本想将杜子文召来告诉他,但一时被他气的糊涂,忘了这件事。
此刻沈远平也没有了将杜子文再找回来的打算,沉吟一番后召来下人说道,“去将张辅仁张大人请来。”
他决意以张辅仁为使,前往黾关议和。
……
江陵城巍峨雄壮,自前朝文宗皇帝以来,久负盛名,是荆楚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城,繁华程度比之夷州州府澜城也不遑多让。
街面上人潮汹涌的百姓,商贩走卒沿街嘹亮的叫卖声,也都印证着这一点。
“哒哒哒!”
“哒哒哒!”
江陵城整齐的青石砖上传来阵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响亮的呵斥声,“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