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天下二十年,李世民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
跟随他的部将们脚下高起轻落,生怕弄出响动。
这条路是李世民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共同研定的,他们对着当年刘文静留下的隋宫地图研究了两天,发现只有这条路能够正好躲开宫禁内夜巡的兵丁,直达长生殿。
王晊跟在队伍中,眼神闪烁不定。
他极力约束着自己的视线,生怕游移的视线暴露出内心的动摇。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是通盘计划的最后一刻,他决不能功亏一篑。
“停!”
冲在最前面的尉迟敬德突然摆手,拦停了众人。
“殿下,前面是死路,和地图上标注的不符啊。”猛将指着羊皮地图上的墨迹,又指了指眼前的高墙。
唐初因为基业未稳,百废待兴,禁苑一直沿用隋朝大兴城旧宫。李世民作为皇子,虽然也能时常出入宫禁,可是历来也只是走大道正路,从来没有为了躲避巡逻卫兵而走过小路。更何况皇帝寝宫是宫禁重中之重,连太子都不敢擅闯,这路上哪里要拐,哪里有墙,素来与内宫无勾连的李世民自然是不熟悉的。
李世民对着地图,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杨文静的地图上,确实没有眼前这堵墙。而这堵墙纵横近半里,无论左右两路,都将把众人引向既定路线之外的路线上,将此行的风险系数提到最高。
“往右。”李世民只思考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没有人问他到底问什么选右,更没有人会质疑左面的路是否更近更快。唯秦王马首是瞻,不仅是这只队伍的纪律,更是已经内化成天策府每个人内心的信念。这份信念引领他们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最终赌上全部身家性命。
众人贴着宫墙右转,行了大约百余步,在即将看见长生殿轮廓的转角,尉迟敬德再次拦住了队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在他们的视线中,远处一支宫禁巡兵突然出现在宫墙灯影间,仿佛是前来催命的幽灵!
“殿下,不到三十个,可以打。”
侯君集在黑暗中仔细的观察着尚未发觉他们的巡兵。
他说的没错,对面的宫禁卫队只不过是一支二十五人的小队,为首的队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打着哈欠,就像是喝醉了一般,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均不是天策军的对手。
但是此时开战乃是最不得已的下下策。敌人虽少,可是一旦开战,定会呼喊求救,届时所有宫中禁卫都会聚集到这个狭窄的甬道上来,将李世民和手下尽数围堵。
纵然李世民在军中威望无人可比,可是当禁军们发现他今夜不过是麾下只有几十人的反贼时,没有人会他心慈手软。
“殿下,要不撤回去……”即便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长孙无忌此刻也不免喉头一紧,说起话来比平日慢了半拍。
可就是这半拍间隙,李世民已经带着王晊和侯君集所属的十几个小卒冲了上去。
“殿下!”尉迟敬德大惊,还以为秦王是去拼命,正要拔刀跟上,却长孙无忌按住。
“不对,你看殿下……”
只见秦王李世民带着十几人大摇大摆的走上前,与那只小队迎面相遇。他悄悄嘱咐侯君集带人在身后排成一线,将远处的尉迟敬德等人挡在身形之后,然后从容不迫首先开口道:
“前面是何人当值,怎么军纪如此懈怠!”
那提着灯笼的禁军队副听见李世民的声音先是一惊,提灯一照,才发现是秦王李世民,立马快步小跑到秦王面前站定,仓皇行了礼道:“末将柴哲勇,参见秦王殿下!”
“柴哲勇。”李世民如有所思的轻轻捋着胡须。“本王记得你,是柴绍的侄子吧。那年在洛阳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