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于瞬间,房玄龄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还真就于数个呼吸之后,将手里的文书书写完毕。
然后,他起身拿起旁边炭炉上的水壶,添了两杯热水,于王商一杯,其自端着一杯,坐于王商对面。
但见房玄龄叹息道:“子美,我等这些年来,一直处于殿下所治之江南,自不晓北方多地,尤以东郡之所的民生有多艰难。”
说完话,房玄龄指了指后侧案几上摆放的简牍,道:“这些都是近数日来,东郡之地整理上来的。百姓皆是逃散,即是未逃散的,要遭受本地官府和盗匪的双重之压,生不如死尔。便是户数,也是连年减少。
不算我等现在看到的郡城之地,其余多县地,已是成为无人之地尔!”
房玄龄语气之中,多含有悲切之意。
早些年来,出身大族的他,锦衣玉食,学富五车,以为天下,尽如关中之富有。当去了辽东,去了江南,又来到东郡。
房玄龄才发现,天下之所在,不缺苦难之辈,更不缺少穷人。
当然,世上有好坏之份,但善恶于人心间,其中之界限,有时候,也绝非那般清楚明了。
房玄龄的话,勾起了王商的记忆,他家住江南,自见过江南之地,由坏变好的过程,他颇为无奈的说道:“各地之于实情不同,但也大同小异。重点不仅仅是在于朝廷,地方官寺,更在于生活于一方的地方大族,携手努力,才能全数完善之。”
王商于此,倒是有很清楚的认识。
房玄龄不住的点头。
两人座谈一小会儿,知晓王商也没有吃饭,房玄龄索性吹灭了灯,锁上门后,与王商一道往厨舍而去。
还没到厨舍,刚到厨舍所在之院舍,亦是此地办公之吏一起用食所在,即闻到香味扑面而来。
“看来殿下今日加餐了!我闻到了鸡汤之味道!”
王商一笑道。
流民之事,便是军吏和地方官吏,也是勒紧了裤带过日子。
他们每日三餐,其中一餐,同样是稀粥之物。
至于荤食,这大半月都没有尝过了。略一闻去,王商就能判断出是何食物。
房玄龄不由得笑道:“还是子美汝于吃食有研究,略一闻,即能判断出食物好坏。即是在江南,我亦闻之,子美汝与闲暇之时,最好美食也!”
两人来到厨舍,伙头忙将饭菜再热一下,然后端上了案几。
于此,竟还准备了一壶小酒。
一问询才知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专门让人弄来的,以为之丰盛一些。
洛阳。
家家户户于除夕夜晚,也升起了烟火。
皇室富贵大族家中,自有仆从忙碌添置,普通人则需自己动手,年夜之间,能吃得上一顿干饭,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普通大隋黔首百姓的要求,就是这般简单,至于鱼肉之物,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吃过。
洛阳李府。
众家眷济济一堂,即是李诠也正好赋闲处于家中,整个李家人一多,也热闹不少。
而李诠这一脉,出自的正是陇西李氏。李诠之于姊婿,正是大隋名将,北周骁骑大将军韩雄之子韩擒虎。
即是李家,笼统而言,也算得上是将门世家。
李诠有子儿子五人,多已成家立业。如长子李正明,次子李端,当下一个供职于工部,为一小吏,一人于主外,为一地县令。
还有三子李靖,则是担任着驾部员外郎。
四子李客师,五子李伟节却是年轻,尚于太学求学。
但看着堂舍之内,满满当当的儿孙,年过五旬的李诠面上虽是带着笑容,但于内心,却是充满了忧虑。
其之诸子,无不是聪明之辈。
即是家宴当前,为使父母家人高兴,倒没说什么。
等年夜饭一结束,李家父子六人一相聚,老四李客师不由得出言道:“爹,汝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好让儿子帮汝参谋参谋,或是能想到办法!”
幼子李伟节今也有二十,颔首道:“四兄说的对,现在兄长们都在家中,一家人聚在一起,大家商量商量,总能想办法的。”
只有李正明、李端,李靖数人没有开口问询,但这意思很明显,也是想听听自家老爹说道一番。
居于上首的李诠,拿起于手中茶杯,复又放下,叹息道:“尔等想要知道,那乃翁就说说!现在天下之乱,尔等也都知道,如东郡,东平之所,即是当下皇太子出兵已有平定。但内中纷乱不止,百姓流离失所,吏治荒废,问题何其多也!
就在今日一早,乃翁收到了苏尚书的消息,朝中有意,让我为东郡太守!
但朝廷却不委派我任何人手,使我一人而去……”
李诠平素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就算是往梁郡,赵郡,他也认了。
可当下之东郡,之于境内,与荥阳相邻之所,有瓦岗军之大部。北面交接之地,更有窦建德兴起之部。
若是就任东郡太守,第一件事,就是要协助皇太子平叛。
可东郡之当下,要粮没粮,要人没人,一切百废待兴,加上东郡大族根深蒂固,绝非他去就能破开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