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郎寅笑意更浓,谁都看得出他没按什么好心。
流民们积怨更大,一时更是头疼。
忽然有三两个妖幼就要硬闯,守山的士兵早早被下了命令,无论再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对流民们动手,可是越乱越乱,不知谁人开口提了句:“咱们冲上山去,找族长给咱们评理去,活活饿死或是提心吊胆的回去,还不如在这跟他们拼上一拼!”
这一句话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妇孺们冲劲更大,三两下就将防线给彻底的撕裂开了,几个跑的快的小孩竟已经朝着山上跑去。
云淡风轻的郎寅见状,折扇一合,化作流光已经挡在了妖幼们的身前,手中开始幻出了一柄锋锐的宝剑,就要架在一直妖幼的脖子间,场面一下子失控,遭践踏者惨不忍睹,荒山旧伤未去,新伤又至。
牛青和众天刹小将们见场面失控,不得已爆发了体内妖气,殊不知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郎寅瞧着眼下乱状笑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间一股撕裂之力瞬间笼罩了这整片流民之地,撕裂之力控制的虽然不是恰到好处,但也不足以伤人,也由此瞬间掌控了局势,令得所有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和手上的动作,全场陷入了一片的哑然。
郎寅眉头一挑,收了手中的剑,将下的屁滚尿流的妖幼给一把推了去,瞧那空中悬停的帝晨儿。
“我是帝晨儿,是这荒山的主,大家莫乱,我定然给大家一个公道,你们咱们不要乱,且听我来安排。可好?”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那是一个表情肃然的少年,是一波人的希望,亦是一波人的诧异。
这老气横秋的话,当真是从这少年的口中说出来的?
帝晨儿缓缓落下,不偏不倚,就落在郎寅的背后,他冷冷小声提醒道:“我没有说过不杀你,你可别急着在我面前找死。就算是郎承德来了,瞧得你方才的举动,他照样不留你,你且给我好自为之。”
郎寅耸肩笑了笑,撑开了折扇大摇大摆的与帝晨儿擦肩而过,步行在山路,朝着山上走去。
帝晨儿整理了情绪,微笑道:“诸位,大家莫要慌乱,既然大家都来了,作为荒山的主,作为你们口中的妖王,帝晨儿自然不会让大家觉得失望。大家也勿要争抢,地方大的是,绝不会再阻各位一步。只是为了方便统一规划,大家现在又太乱,所以本王不好划分住所,这样,大家暂且找到自己族人,各族与各族族人汇聚一处,族与族之间间隔十步,待到诸位按照这个要求作罢,就可以上山了。”
“真的么?!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一人问道。
帝晨儿收了阴阳咒界,肃然摇头,发誓道:“若今日帝晨儿不能给予诸位最安全之所,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牛青和众天刹小将们吓坏了,雪天辰赶忙匆匆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躬身拱手小声提醒道:“狐帝,这山上可真的住不下了,粮食更是危机,这,这恐怕不妥吧?”
帝晨儿拍了拍雪天辰的肩膀,问道:“你忘了自己是狐族之人了?”
雪天辰一怔,皱眉道:“可是魔妖数量依旧不算小数,就算是目前集结所有战力也不知要几日才能将他们给彻底消灭,更何况大家都又受了伤。”
帝晨儿沉了脸色,问道:“天辰,作为天刹副指挥多久了?”
雪天辰如是报道:“两年多一百一十六日。”
帝晨儿接连问道:“那你可知现如今荒山具体战力有多少?圏妖界内魔妖数量大概为多少?淋漓狐族中屯粮又有多少?又可供眼下局势吃多久?又有什么良策要献的?!”
雪天辰惭愧摇了摇头,“狐帝,天辰有愧!”
帝晨儿的声音问责很大,惊了所有的天刹小将,随即便见他一一指了众人,嗤笑问道:“你们可知本帝方才所问之答案?!”
天刹小将们低头不语。
帝晨儿轻哼了一声,重重挥了袖:
“若是青丘的狐帝也是你们这般作为,那青丘岂不是真的要亡!”
仁政只适合太平盛世,但一味地‘仁政’只能是徒增手下人的玩忽职守,一味的“笑脸”有时也并不适合所有的场合,只有突然的一次“严厉愤怒”才会像一个吃糖吃习惯的人突然挨了一巴掌,如梦初醒,醒的记忆犹新。
年轻的天刹小将们遇事不多,但既然是给予了他们狐帝权威,那他们就必须足以承担起这份责任,只懂得权力和并没有足以胜任的实力,也就是所谓的没有成长,在未来也定是狐族的一大软肋。
成长,经过妖王之属一役的帝晨儿学会了成长,不只是自己的成长,还更加看重了大局的成长。寄予厚望的种子只是萌芽破土是不行的,他不尽快的长成参天大树,怎么更好的护住他们应护之人?
流民们虽然对这个突然变了脸色的少年都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但也一边寻找着自家的族人,一边打量着这个老气横秋的,自称荒山主的少年。
天刹小将们不敢抬起头来,是怕看到狐帝那双寄予厚望的眼睛里充斥了对他们的失望。
登时,青丘狐族红老红乾同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急匆匆的从山上化作流光疾驰而落,至了天刹小将和帝晨儿的中间,二人躬身拱手。
帝晨儿一扫前态,面对红老,他是由衷的爱戴和敬佩,赶忙抚平了作揖的红老,笑道:“红老,大长老,咱们废话也不多说了,找您二位来,确实有要事相商,你们瞧,各妖族的家眷族人皆要上荒山来,眼下牛青和狐族的这几个小辈们正焦头烂额呢。”
话语间,帝晨儿又将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抚平,道:“大长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暗鸦对我到底有什么芥蒂,但是十年,额,令翡兄和湘琪姐姐是我的故交,眼下又摒弃前嫌,所以咱们一起共事,解除眼下危机后,帝晨儿再亲自登门谢罪,可好?”
令善祥颔首,“眼下事......为大。”
“大长老明鉴。”帝晨儿抱了拳。
令善祥摇了摇头,“不敢当,不敢当。”
随着红老和令善祥转过身去,看着眼下乌泱泱流动的流民,皆是皱了眉头。
红老眼神扫过每一处,像是在清点着眼下的大概人数,令善祥则是望着哭闹的娃娃们和尽是幽怨气的妇人们暗自叹息。
帝晨儿观察了片刻,笑道:“其实红老心中早已有数了吧?不然又怎会将这焦头烂额的大事置若罔闻去躲‘清闲’?”
红老叹了口气,摇头道:“心中虽有数,但也没想到这数超过了预想呀。山上约莫着有四万残兵,三万可用战力,可是眼下荒山不能不保,得留多半数的战力来守,两万战力留下,分五千来照顾伤员,所剩能够动用的战力仅剩一万数。魔妖凶残呐,疲乏之态的战力又大打折扣,恐又是一处损伤,这个时候又有谁族想去?”
天刹小将们惊的合不拢嘴巴。
帝晨儿笑问道:“红老给拿个注意?毕竟方才我已起誓,说今日定给他们一处安居之所。”
“难。”红老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帝晨儿跟着叹了口气,“那青丘的狐帝可就要被天打五雷轰喽......”
红老一笑,意味深长道:“狐帝,您变了呀,青丘的狐帝不总喜欢一意孤行?如今怎变得如此畏手畏脚?”
“这话也就红老您敢言。”帝晨儿一笑,继而道:“既然红老心中有数,淋漓又是眼下唯一破镜的方法,那由红老主持管理各族后勤,如何?”
红老看了一眼令善祥,随即领命行了一礼,“谨遵狐帝之命。”
帝晨儿重重点了头,继而看向了暗自伤感的令善祥,肃然道:“大长老,此番我有唯一之法,只是有些冒险,但也请放心,青丘狐族永远会做暗鸦的后盾,就像两年前暗鸦助青丘狐族一样。我想......让暗鸦挂帅,再战一役,如何?”
“再战一役?”暗鸦大长老令善祥惊愕,“由暗鸦挂帅?这恐怕......不行。”
帝晨儿叹了口气,“大长老,我知道暗鸦在妖王之属一役之中伤亡最重,但是眼下您也看的出来,雪山是客,不能再行让人家替咱们冲锋陷阵,金翅虎与紫月狼虽有天妖王助我,可是两个现任族长却对我恨之入骨,众目睽睽之下被羞那般,唉......其余妖族又各怀鬼胎,能用者,仅剩青丘狐族百十号子民,荒山旧部与白猿山庄。
当然,群龙无首不行,青丘同荒山旧部无我为帅,白猿山庄又无大当家可挂帅,故此眼下唯有暗鸦了,您是大长老,可行暗鸦族长之事,由您挂帅,统领四军,是眼下唯一的人选了。”
令善祥皱了眉,“暂且不提要同谁开战,狐帝,老朽问你,贵族国老不可行吗?”
不由帝晨儿开口,红老已率先开口笑道:“不怕暗鸦笑话,老朽仅是懂得一些安邦的大道理,对族中战事那可谓是一窍不通啊,凡遇战事,老朽皆是自愧不如,得羞红了脸呀。
这换做是你可就不同了呀,三界间谁人不知你暗鸦大长老令善祥用兵独到,战事分析最为通透?虽不愿提及贵族伤疤,但是妖王之属一役,大长老无论是兵行诡道,还是侧翼乱敌,皆是兵道之大才。”
令善祥无奈一笑,“红乾,你这可是将老朽抬得甚高,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了。唉......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谬赞老朽,暗鸦所剩仅有千数子孙,况重伤者半数,能战者少之又少。
更有......我家王,我家族长至今未醒,若是他醒后知道老朽在这时又不爱惜族中子孙,定然会骂的老朽狗血淋头啊。
这事儿非老朽能够定夺,所以还是请狐帝另找他人吧。”
对于令善祥的婉言拒绝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这其中最大的根源还是暗鸦对帝晨儿的那份隔阂,帝晨儿和红乾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这份隔阂,也许令善祥会思衬大局,也许并不会直接婉言拒绝。
此举帝晨儿不是不能亲自挂帅,只是他想借此机会抹消隔阂,另外更多的意思还是事后的“好处”。
淋漓之境虽然甚广,但除却东洲小片鸟语花香的地方,占地最广的圏妖界内却多有贫瘠之所,那事后必然也会因此而产生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
帝晨儿无奈叹了口气,心有不甘,问道:“大长老这是心意已决了?”
令善祥晚宴措辞,“狐帝,不是暗鸦不肯帮忙,而是暗鸦眼下当真没有这个实力再去消磨了。族长昏迷不醒,族长夫人又缝大劫不久身子虚弱,族人萎靡不振,紧颦老朽一人口舌又怎说的动他们去替大家伙卖命呢?”
“大长老,暗鸦可是还要回遮天森林?”红老直言问道。
令善祥颔首:“应该是的。”
红老追问:“那何时动身?”
令善祥道:“这一切还都要等我们族长醒来才能另做打算,老朽话微言轻,不能定这族中大事。”
红老笑问道:“遮天森林内暗鸦妇孺家眷此时可依旧在遮天森林?”
令善祥皱了眉,“这才是眼下最难之事,族长一日不醒,族中一日不知所措。”
“大长老,还请恕老朽直言。”红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捋了把胡须,靠近一步,道:“遇事不决,可是要吃亏的。暂且不提堕天会不会在眼下这个局面做出什么大动静,只言家中那些妇孺老人,家中无男丁,你且看了今日这番场景还不能够身亲体会到此时遮天森林内的族人担惊受怕的感受?
这话又说回来了,天底下的大仇大恨多的是,但眼下若不化干戈为玉帛就更是吃亏了。一树难成林呐,更何况你我两族又是亲上加亲的亲家呢?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不单单只是湘琪姑娘嫁给了暗鸦现任族长,更有我家狐帝亲王的娘子白贞,是他二人的干娘义母。我家狐帝与你家族长和族长夫人还不够亲吗?
老朽说话直白,大长老可别觉得老朽说话不给留后路。其实眼下这局面最为难办的并不是流民,更不是赤帝刘玄谨的堕天或是仙门神权,最难办的呀,是这荒山的团结一心。
世人皆知众人拾柴火焰高,可是殊不知这众人最难以为众,从着倒是多数。若是暗鸦这样的亲上加亲的王族都不帮我家狐帝一帮,那‘从者’还有几位?荒山集合众妖族皆才可同堕天平分秋色,若是就此而分崩离析......那这结局就必然是死路一条啊。”
这些看似简单的道理其实处处暗藏杀机,处处断路不给行。团结才有可能生,分崩离析唯有死路一条。暗鸦大长老虽仁慈之心行兵家之事而果决令人佩服,但是若论这三寸不烂之舌,和这治国安邦的道理,他确实甘拜下风与红老红乾。
瞧着令善祥因为这话而陷入了犹豫,帝晨儿不给其多有反应时间,赶鸭子上架道:“大长老,咱们摒弃前嫌来论可好?我帝晨儿确实做了很多的蠢事和错事,但是对于亲人我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曾有半点私心与对不住。
但无形中若是真的伤及了情分的话,这命我虽然不能果断的交给你们,但是我有阴阳血。我可保证,暗鸦族人今日黄昏时分必定各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也敢保十年哥哥和湘琪姐姐,还有那腹中的孩儿安然无恙。”
暗鸦大长老令善祥闻言彻底动容了,他深吸了口气,问道:“狐帝当真要赐千数血?”
“当真!”帝晨儿肃容回应。
“那......”
“可以!”
“暗鸦不才令善祥在此谢过狐帝大恩了!”
帝晨儿赶忙扶起了就要双膝下跪的令善祥,问道:“那挂帅一事......?”
令善祥肃然道:“只要狐帝能封住悠悠众口,不在我家族长面前提及此事,那老朽便可挂这帅!”
“好!”帝晨儿一口答应,随即袖袍一挥,淋漓之镜悬空而停,“红老,接下来就拜托您了,天刹小将和荒山旧部以及白猿山庄皆听您调遣,若有谁人不服,尽可让他来找本帝。稍后本帝会让白猿山庄少当家来此助您一臂之力,雪山方面本帝稍后特会去亲自出面相问。”
红老躬身拱手:“属下领命。”
帝晨儿剑眉一凝,瞪了天刹小将,“你们呢!”
天刹小将一们一颤,“天刹听命!”
随即帝晨儿又看向了一旁的牛青,牛青行礼尊了是。
作罢一切之后,帝晨儿对着暗鸦大长老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在令善祥的推辞之下,帝晨儿在前,他在后,朝着荒山之上飞行而去。
半山腰处的郎寅折扇猛合,拍手气道:“这小子越来越难对付了呀!看来......除掉他还需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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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之上各族分配不均,怨声载道,但也属正常,毕竟谁还没有个私心?
对于暂行管理之事的袁淼来说,十年确实令他有些厌恶,但却依然没有将这份怨怒迁移至暗鸦族人的身上,对比旁族,暗鸦伤员有山洞可避风避雨,口粮一人不少,也因为这事,在袁淼来叫暗鸦大长老令善祥之后并没有及时的脱身,被数位暗鸦族人给拉拽着耍起了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