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愣~”
赤沙巨剑落在了冯仗剑大腿根处,刺入了地面。冯仗剑满头冷汗,盯着自己的裤裆,不嫌手油腻的就朝着裤子抹去。
“还在......还在......呼~”
——
在收拾过吃下的饭菜后,几人朝着林子的西面又深入了几里路,气氛也因为方才的争吵而变得有些压抑起来,一路无话,墨八负责守夜。
月挂枝头,不远处的冯仗剑已经抱着赤沙巨剑呼呼大睡,沙姨和胡颜菲各自依靠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闭目凝神,无言则依旧抱着那个‘大碗’,闭目念着他所执着坚持的东西。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帝晨儿缓缓爬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不远处的墨八身后。
两人同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听着帝晨儿接连暗自长吁短叹,墨八低声笑问道:“还在为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帝晨儿不置可否的笑道:“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真是李靖的话,也许我们现在也没有这么安宁。不过最可怕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潜在的意识问题,你知道吗?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信任了仙门神权的人。”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墨八看了一眼放在双腿上的烈刀阳炎,“哪怕他们真的辜负了你的信任,你不还有我们吗?他们若赶来,我想我的刀不会这么安静,更何况不还有沙前辈吗?”
帝晨儿颔首道:“话是这么讲,但如果因为我的失误而导致大家受伤的话,不也是我的问题?”
墨八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这样会累的。我们就是跟随你的人,我们的生死完全取决与我们自愿,说白了,这些也与你无关,所以你无需想这些没用的,好好走你选择的路,陪不陪你一起走,就交给我们自己去选就是了。”
帝晨儿一愣,笑问道:“墨八,你这样讲会不会显得我太自私了?我可并不只是青丘的狐帝,还是你的好友,不是吗?”
“这就更与你无关了。”墨八抬头望月,“狐帝,如果有一天我因你的抉择而死了,你只需要愧疚,无需为我伤心,更不值得为我流泪。”
“为何?”帝晨儿剑眉紧皱问道。
墨八笑道:“若我不是心甘情愿的为你去死,我能为了让你活下去而选择自己被杀吗?世间万物生灵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其实内心都很畏惧,谁愿意去死?可是,当‘不想要那个人死’的欲望强压过了自己对死亡的畏惧时,那就是另一种义无反顾的情感了。”
说着,墨八瞧了一眼正展露愁容的帝晨儿,“你不用质疑,因为这是匀儿曾说过的话。”
帝晨儿愣住了。
墨八继续道:“她为了你,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包括死亡。原本我对她说的这些道理也是抱着迟疑的态度去看待,我觉得她的话太过悲凉和美好,直到在妖王之属的时候我才顿悟了她说这话的真意。”
帝晨儿默默低下了头,墨八也再没有说话,更没有去看此时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狐帝。
这一生中,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人真心爱护你,但只要有一人愿付出生命保你平安,便已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她的选择也许并没有经过内心千锤百炼的思想争锋,但她一定早已坚信,若你安然无恙,便不负她此生逝去的未来年华。
余生换余生,你,比我自己活着更重要。
月光照耀下,连滴成珠,模糊间似再见她莞尔笑颜,似再见她心甘情愿。秋风悲凉扫落叶,月色凄凄泪满襟,垂首莫问儿郎情,心田戚戚雾朦胧。
——
翌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阳光透过林内薄薄雾气折射五彩斑驳,帝晨儿在前面走着,冯仗剑今日则是背着和他高低差不多的赤沙巨剑艰难的跟在后面。
原本沙一梦并没有打算让他带着赤沙巨剑再入陈塘关,但是这小子不知哪来的犟脾气,非要背着去,还主动拿出了自己早早醒来,寻找到麻之后编制而成的简易麻绳,只是碍于赤沙巨剑的重量,冯仗剑让沙一梦想想办法,施点法术之类的能够不让麻绳崩开。
谁料,普通的麻绳就已够这足有是头猪重的赤沙巨剑束缚了。
墨八好奇去提了提赤沙巨剑,他竟未曾提动丝毫,还险些被巨剑给砸到脚。
这般神奇的事情更是勾起了冯仗剑的好奇心,只是无奈沙一梦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为什么,只是说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
“你走慢点呗,等等我呀。”冯仗剑似在湍流中逆行一般,一个弄不好就险些仰过身去。
帝晨儿回首道:“不然你留下好了,为什么非要跟着进关?”
冯仗剑双手勒住了麻绳,吃力回话:“我想吃*****************晨儿白了他一眼,旋即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来。”
“我要吃新鲜出笼的包子......牛绒草......羊蹄花......肉!”冯仗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一边继续追赶着他。
无奈叹了口气的帝晨儿确实拿他没有办法,这般吃力的背着一柄这样剑,等入了关,恐不知又会惹来多少的异样眼光,只是他非要跟来,自己又总不能真的将他给扔在这里不管,倘若出了什么事,又上哪儿去找他这么一只妖来?
帝晨儿催促道:“你快些跟上,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可别误了要事。”
“放~心~吧~”冯仗剑咬牙切齿已经满头大汗,牙花子都积了淤血。
好在出发的时间较早,赶到陈塘关下时,这里已经挤满了百姓,有背着薪柴的樵夫,有扁担里挑着蔬菜的菜农,也有扛着鱼叉挂着渔篓来卖鱼的渔夫,商贩较多,虽总是被轻践,但总归还是为了生计,为了多讨些钱财,置办些过冬的厚衣裳。
他们眼中最奇怪的人,这小孩背着一柄和他一般高的大剑,累的是大汗淋漓,前屈着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正大喘着粗气,还在同一个手负与背,一看就是公子哥的白衣说着什么。
一位揣着竹篮的老妪叹气摇头道:“命苦的娃娃唉~”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有什么好苦的?”
突然,一个挑着扁担,却穿着干净丝绸衣裳,竖着银质蝉翼冠的少女开口笑道:“余大娘,您还是别可怜他了,有这时间呀,还不如多想想今日去关内何处贩卖,卖几个钱呢。”
余大娘笑着,皱纹颇多但却遮不住和蔼,道:“大娘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啦,眼花啦,你瞧,要不是记得你这声音啊,保不齐又认不准你呢。”
少女嘿嘿笑道:“过了今儿啊,大娘您可真就再也见不着我了呢,我要走啦,今儿是最后一次来陈塘关了。”
大娘“嘶”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慌笑道:“是找到那位神人啦?”
“恩,托您的福。”少女习惯性的想搡鼻尖,抬起手臂又无奈给放了下来。
余大娘迈近一步,眨着眼睛好奇问道:“桑桑娃子,你给大娘说说,那位神人长啥样?有没有咱李总兵那样威风八面?”
少女笑了笑,“余大娘您别急,等我见到那神人后就给您将他给画下来,到时候让人捎带给您,让您自个儿评评去。”
两人呵呵笑出声来,喜乐融融。
登时,一位赤甲小将挺胸威武立于城楼之上,牛皮大鼓咚咚震响,一声绵延威武的“城开”,大敞朱红城门,门楼子下各商贩热闹了起来。
赶早。
熙熙攘攘的人流,各个元气满满。
等到桑桑姑娘和余大娘通过盘查入了关内,余大娘就挥挥手,朝着南边的康宁街加快了脚步,那里才是菜农的市场,赶晚了那就被别人给抢了先,自己竹篮子里的新鲜蔬菜呦,可就得剩下,第二天就蔫巴了,不好卖。
站在城门楼子低下,看着余大娘匆匆远去的模样,桑桑的笑脸也逐渐的变得忧郁低沉下来,似乎她并没有那么笑意盎然,似乎她的笑容只是为了让别人笑才笑的。
挪了挪扁担扛在肩上的位置,细皮嫩肉的她抿紧了薄唇,临走前,她颦眉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站在算命摊前的,那袭白衣的背影,杏眸中,却倒映出一个相似,但却不同的身影来。
也是一袭白衣,只是那人并没有如此秀发,更不是这般身高。
桑桑贝齿咬红唇,视线从白衣身上转移到了自己左手腕处的那个廉价小链上,杏眸隐有泛起朦胧水雾,提步沿着大道,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