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吴冕不管不顾地损耗气机,虽说还没到枯竭干涸的惨淡光景,但也差不远了,这才休息了不到一会儿,尚未恢复。
那一丝红影,落在此时吴冕的眼中,无疑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不顾走火入魔的危险强提气机,瞅准了刚才那一线红衣闪过的位置,一路下山纵掠狂奔而去。
偶有拦路的参天大树和巨石,都被吴冕抽刀以周天功法干脆利落地拦腰砍去。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你万般阻拦,我只一路去。
好不容易才碰见的一丝希望,绝不能让它在手中溜走。
耳旁呼呼生风,吴冕胸口憋闷发胀,喉咙发甜,强行咽下涌出的一口鲜血,咬牙奋力向前又窜出一大段距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不久前赌气一般地疯狂挥刀,又不计损耗地纵掠许久,吴冕像个败家子一般肆意挥霍的体内气机,此时已经见底了。
吴冕只觉得头痛欲裂,头皮发麻,眼前景象渐渐模糊不清,嘴角鼻孔渗出血丝也顾不上擦拭,咬牙狂奔,几次落地跃起之前,脚步虚浮踉跄,险些跌倒。
终于,吴冕从空中落地,来到刚才红影消失的位置,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丛林,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红影,黑影白影都没有。
颠了颠背后的胖子,回头只见他脸上横生的肥肉之间,青紫阴霾笼罩,嘴唇发黑,气若游丝,此时已经完全昏死过去。
吴冕喊了胖子好几声,不见搭话,急得直跺脚,正团团转之间,想起师父在他临行前的叮嘱,咬破嘴唇稳住心神不乱,模糊的双眼干脆闭上,背着胖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老僧入定一般。
之前所在山石之上,距离此地并不算近,但吴冕很有信心自己拼了老命赶过来用时不到一炷香,那么这一炷香的光景,在那人没发现已经被自己盯上的情况下,能走多远?
闭上双眼,使五感失了一感,其余四感便会愈发敏锐。
吴冕静下心来,强行压制下鼓风机一样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把干涸的气机一点一点地“收回”,企图用那一点捕风捉影的神识感知去截取到有用的东西。
这是他在师父教他道门中玄妙的竹篮打水捞月的时候,对疯狂外泄的气机抽丝剥茧,务求对每一丝每一缕的体内气机都如臂使指,才能做到用并不比筛子好多少的竹篮舀起满满一篮子水,竟一滴不漏。
当初就连师父张宗周都感到惊才绝艳,老心甚慰。此子大善,只冥想尝试一晚,就做到了其他人花三五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得要领的竹篮打水,可谓天资卓绝。
这么多年,大徒弟青河,一个半夜就可参悟,吴冕与他相比之差一线,还有一个多年前一次就参悟的怪胎,就是他自己。
吴冕在对气机的把握和驱使,自有一份不俗的独到见解,气机的运转往复,虽然难以清晰洞察,对他来说,却也不是过于无迹可寻。
听觉嗅觉在闭眼后异常敏锐的吴冕抬头轻轻呼吸,枝头缀着的花香,低矮灌木果实上的果香,密林阴暗处潮湿的腐叶味道,还有浓郁雾气中夹杂的土腥气……
吴冕复又侧耳倾听,清风拂过树梢的细微声响,不远处鸟儿扑扇翻飞的声音,虫子正爬出蛰伏了一冬的泥土欢快鸣叫,还有远处似有猿猴之属攀藤跃出……
一丝一缕的微弱变化,随着一分一毫慢慢回收气机,被吴冕的神识截留。
吴冕依旧闭眼没有睁开,只见他喃喃自语,一如常人熟睡梦呓:“退散……”
一时间,在这空明恍惚像世间仅有他一人的寂寥状态中,仿佛花香退散,果香退散,腐叶味退散,土腥气退散……
适才嗅到的一丝一缕气味正在缓慢退散。
轮到风声退散,鸟声虫声退散,一切动作声响皆退散。
一点一滴截留下来的气息被他一一拣选退散,只余下那么一丝幽幽的少女体香被逐渐放大,就在方圆十丈以内。
身边退散了一切声响,吴冕只觉得落针可闻,只有呼吸和心跳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心跳急促而慢慢趋于平稳,胖子时缓时急,飘忽不定。
除此之外,方寸之间还有另外一人,拼命压抑心跳呼吸,仍旧是因为紧张不敢作声而愈发频繁!
终于找到你了!
吴冕闭着眼睛猛然转头“望去”,那人就在八九丈外正北的山坡之上!
密林深处自有喜阴的蕨属丛生,一双眼睛悄悄藏在其中盯着这两人已经有一阵了,一开始就觉得一人背着一人从天而降惊世骇俗,后来又发现站着的那人支支吾吾喃喃自语,本就瘆人的很。
又见吴冕闭着眼睛猛然间转头朝自己方向“看过来”,那人吓一大跳,高喊着“鬼呀”,窜出灌木丛,一闪身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
吴冕初一转过头,眼睛还没睁开便听见一声“鬼呀”,在佛门中被看作冥想的状态中也不免心头一震,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红衣小女孩在远处起身逃窜,又瞬间消失不见。
吴冕立马紧随其后,一闪身背着胖子径直循着方向追上去。
山高林密,好不容易发现了蛛丝马迹,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这次不再是无头苍蝇了,心中大定了几分的吴冕追得有的放矢,几个瞬间已经离那小女孩稚嫩的身影咫尺之遥,登高一步跃出树杈,就要超过小女孩,从空中落在她的身前。
与此同时,斜刺里射出一枝羽箭射出,趁着吴冕身形下坠尚在空中无法腾挪躲避的瞬间,以无比娴熟老到且刁钻古怪的姿态直刺向吴冕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