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不愿意投降的心理,大家也能明白。
只因窦建德从麾下沃土千里,麾下带甲之士十万,到即将投降后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如此之大的转变,一般人都根本就接受不了。
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啊!
文武将佐们均是明白,窦建德再不投降,等到人家杀进城来,这个事情可就没那么好说了。
裴璟如今可是令人射进来,言语冷硬的劝降信,说一旦他杀进城来,将片甲不留。
他说的这片甲不留,程度到哪,可是谁人都说不好的。
在场的文武将佐,也并非没有了忠勇之士,也并非人人都是狼心狗肺的贼子。
但凡跟着窦建德还有一丝希望,这些人都不至于如此急匆匆的出来劝降。
这实在是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啊!
刘雅已经被杀,河北的四个郡,也根本就不可能还有兵力前来援救乐寿城。
甚至可能幽州军骑兵的人,还在等着河北诸郡的人继续来。
因为只要河北诸郡的军队继续来了,肯定是就回不去了,到时候裴璟征服河北诸郡也就更容易。
所以人家也不差,顺便把河北诸郡的军队也都灭了。
就现在河北诸郡剩下的那小猫小狗三两只,也注定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其实裴璟也确实有这样的心思,他巴不得河北诸郡的军队倾巢而出,接着来援救窦建德。
到时候他大可一把灭了,倒省得率领着幽州军进攻河北诸郡的时候,还得费力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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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乐寿城内的家族和军头都十分不稳,外面还有六万裴璟率领着的幽州军虎狼。
这局势对于窦建德来说,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不舍得,这千辛万苦地打下的基业。
他死尚且不足惜,但是荆州基业以后是要传给儿子的,他怎么敢丢弃了。
哦!
他没儿子!
嗯……
没儿子也不行!
窦建德的态度如此坚决,又睁着那双血红的双眼,仿佛能吃人一般。
于是一时间,众文武将佐都不敢再劝。
只有大将王伏宝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计,还是为了他这个忠心侍奉了多年的大王着想。
目前的他,都应该尽到自己的职责。
大将王伏宝诚恳地对窦建德说道:“大王,宋军师之言可谓诚恳。”
“夫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
“今裴璟东征西讨,以朝廷为名,大王无故而入幽州,其名不顺。
“且大王未久立,因而外患未宁,内忧将作。”
“河北之民,闻幽州军兵至,未战而胆先寒,安能再派兵北上与之敌哉?”
大将王伏宝的这番话,可谓是十分残忍了。
甚至这番话,都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窦建德听罢,踉呛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左右侍从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窦建德。
却见到他胸膛拉风箱一样,急促地呼吸着。
待到窦建德终于闭着眼睛,捂着胸口,勉强缓缓地吐出了几口气之后,才是推开了身边的侍从。
可此时,众文武将佐却见窦建德眼中流下了热泪,悲呛的说道:“诸公善言,非我不从;”
“但以艰苦奋进之业,一旦弃与他人,恐贻笑于天下耳。”
言未已,一人昂然而进曰:“傅公悌、蒯异度之言甚善,何不从之?”
众视之,乃南阳人,姓刘,名斌。
刘斌,有辞藻,尝与虞世南、也德绍、刘孝孙等结文会。
事窦建德,为中书舍人。
众见刘斌出列,问窦建德道:“大王自料此战何如,可有守住乐寿城之可能?”
窦建德闻言一愣,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是不得不说道:“不然也,乐寿城与势如危卵,幽州军旦夕可下。”
刘斌点头,又道:“秦王裴璟兵强将勇,足智多谋;”
“其破高句丽于辽东,灭张金称于黎阳,诛卢明月于祝阿,此前更击突厥于雁门:枭除荡定者,不可胜计。”
“今秦王裴璟亲率大军南下河间,我军已中其计谋,当知势难抵敌。”
“故王将军,宋军师二君之谋,乃长策也。”
“大王不可迟疑,致生后悔。”
窦建德闻言,心中也很是触动。
他再抬头看看四周的文武将佐面庞,只见众人皆露出了期盼的神色。
窦建德也是颓然。
他自问待人宽厚、亲政爱民、信守承诺,竟不曾想沦落至此。
半晌,窦建德方才下定决心,勉强对刘斌说道:“先生见教极是。”
“既是伏宝、正本、先生三人所见相同,本王实不必再作徘徊,有所希冀。”
于是,窦建德终于下定决心,便写降书,令军师宋正本出城往裴璟军前投献。
见状,窦建德麾下的不少将领,当场也是大喜。
无论如何,窦建德即然愿意投降,也算是让他们全了这一番主仆之谊。
这就使得他们也不用背负上了一个叛主的名声,也是让他们良心稍安。
可人人不尽相同,有良心的固然认为,自己少了一个叛主的名声是好事,心底因此而大喜。
但也有狼心狗肺之辈,自觉心里悔恨不已,认为丧失了一个向秦王裴璟投献的机会,也少了一个立得大功的机会。
这些自然不去说他。
只是军师宋正本领命,直至乐寿城城外幽州军大营,只求见得裴璟,献上降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军师宋正本,来到幽州军大营的时候,大营里面幽州军的步兵将领们,皆是纷纷如丧考妣。
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的武将,都盯着这乐寿城的先登大功了。
这乐寿城城墙,也快要被投石车砸废了,城里面的士气也完全崩溃。
大家都不是傻子。
前几天晚上,乐寿城还发生了叛乱。
所以他们如果率军攻城的难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这样一份功劳,谁不想挣呢!
甚至因为这个请求率先攻城的事情,还有数名幽州军的步兵将领,差点在裴璟的面前,闹出了全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