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赤兔马的马蹄声已经响起,吕布头也不回。
“好吧,那我就只好掘开泗水,倒灌你这下邳城!让你这无双飞将沦为水中鱼鳖!”曹操的声音再度放大。
恰恰,就是这么一番话,吕布勒停赤兔马。
他再度回过头来。“曹操,你说什么?什么泗水?什么倒灌?”
“哈哈,我是说…我要掘开泗水,倒灌你这下邳城。”
曹操大喊道:“你没注意到么?这段时间,我曹军在干什么?我在挖壕沟啊,挖通下邳城护城河至泗水的壕沟,如今暴雨将至,只要我开闸放水,洪水倒灌,任凭你吕布多么的骁勇?也难逃沦为水中鱼鳖的命运!”
“只是,我是顾及这下邳城的百姓啊,顾及你手下这些将士们啊,若然开闸放水,还不知道这洪水会摧毁多少房屋?会淹没多少生灵!我曹操不是什么善人,可我也不愿意让你、我之间的战事,牵连到无辜的将士、百姓!”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似乎是刻意留出时间让吕布去思索!
过得片刻,他接着喊道:“可若是你一意孤行,那为了保全我手下将士们的性命,我也只能忍痛开凿放水!那时候,害了这全城百姓,害了你手下将士们的就不是我曹操,而是你吕布,吕奉先!你是下邳城的罪人哪!”
一大番话,自曹操口中传出,字句铿锵,语调低沉。
几乎让所有人下邳城头的将士们心头为之一振。
他们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原来,原来曹操早已经稳操胜券了,也就是说,他们无论如何都已经败了,败的彻彻底底,败的透彻心扉。
那么?现在的抵抗还有意义么?
真的要为了吕布的执念,去…去付出水淹下邳,去付出无数生灵枉死的代价么?
一番说辞,一番主动坦言,被逼无奈才“洪水倒灌”的说辞,竟是让所有的守军心态骤变,更多人的心倾向于曹操这边。
“你…”吕布掷起方天画戟,他指向曹操。“你…”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又哑口了。
无言,他不知道该如何讲。
“哼…哼…”
一声冷哼,吕布泱泱退回了下邳城内。
而曹操的眼眸微微的斜起,他瞟向城楼上那些守军,很好,曹操心头不住的点头,从这些守军面颊上的表情,曹操能判断出,羽儿的计划很顺利!
八健将,并州狼骑的心松动了!
趁虚而入的机会就来了!
心念于此,曹操也勒转战马,不慌不忙的退回中军大阵,行至陆羽身旁时,不忘停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
这一次的交谈成效斐然,接下来就看城内陈登、杨修的了。
这边…
曹操心情爽然。
另一边的刘备却是脸色骤变。
善于藏心术的他,又岂会看不出,曹操这是在攻心哪!
攻敌攻心,好一个攻敌攻心。
刘备的眼眸望向陆羽的方向。
他心里嘀咕着,这次多半又是隐麟定出的这攻心之计吧?
祸水东引哪,好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语,明明是他曹操要水淹下邳,失人心的该是他曹操,可现在倒好,若然吕布不投降,那失人心的倒是变成吕布了!
洪水倒灌…这个锅也成功的转移到他吕布的头上。
而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个。
刘备一下子就窥探出隐麟谋划的重点。
他的眼眸紧紧的凝起,他的心情也更加的紧张了,怕是…怕是要不了几天,城内就会发生哗变,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傍晚,城门就会洞开。
洪水倒灌,呵呵,哪里还需要什么洪水倒灌!
人言可畏,人心可畏,只要下邳城民心归曹,并州狼骑之心归曹,纵然吕布不降,可最后还能由得他么?
…那洪水倒灌之前,下邳城怕是就已经归附曹操了。
完了,刘备心头那俘获人心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念及此处,究是一贯不喜形于色的刘备,此时此刻眉宇紧皱,脸色更是犹如苦瓜,再度凝望向陆羽时的眼芒也变得心事重重…
可惜,可悲,可叹呀!
“大哥…”张飞又注意到刘备的面颊,他感觉今儿个真是日了狗了,怎么方才是二哥古怪,现在大哥这脸色也这么古怪呢?
难道这“古怪”还会传染不成?
张飞连忙开口:“大哥,你这脸色咋不对呀?今天好生邪乎呀!”
“咳咳…”连连咳出两声,刘备哽咽着吟道:“三弟,我没事儿,我…我很好!很好…”
好吗?
一点都不好,他感觉曹操…啊不,准确的说,是陆羽在刮他的心!
一刀、一刀的,很疼!
而关羽只是轻轻的望了眼刘备,旋即微微低头,他的心里也有事儿,杜夫人的事儿!
这三兄弟里,倒是唯独剩下心思单纯的张飞,他心里格外的敞亮!
…
…
下邳城,风声鹤唳,曹操提到的洪水倒灌之事,无异于在整个城池上空,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原本这个时候,吕布应该组织守军做万全的准备。
船舟、泥袋…等等!
水火无情,这些…虽未必有用,却也是聊胜于无。
可偏偏这个档口,灵雎病了,貂蝉也病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受惊,还是天气骤冷,寒风呼啸,灵雎“哇哇”的哭泣个不停,额头上有些滚烫。
这并不是多大的重症,可却让貂蝉俏眉紧锁,她已经守在女儿身边一天一夜了,似乎因为太过疲惫,貂蝉也连连咳声不止!
无数医官小心照顾,可…似乎,灵雎这头热丝毫没有半点退却,反倒是貂蝉的咳嗽声愈发的重了。
“雎儿,雎儿怎么会病成这副模样?医官呢?为何…为何她的额头还是如此滚烫!”
两岁的灵雎几乎是吕布的心头肉。
看着她那哇哇哭泣的模样,看着貂蝉那面色煞白,垂泪哭泣的模样,吕布只能咆哮,只能将心头的怨气发泄在这些“无能”的医官身上。
“将军莫要…莫要责怪这些医官。”貂蝉连连劝解:“他们…咳咳…他们已经尽力了,雎儿,雎儿会没事儿的。”
“都怪我…”吕布回想起昨夜,他不住的握起拳头。“都怪我吓到了雎儿!怪我连累的雎儿,若…若然不是我无能,不能退去曹军,何故让你们母女受到如此惊吓,何至于让雎儿受如此大罪!”
“将军不要这么说。”貂蝉究是泪眼婆娑,究是心系于女儿的安危,却还是努力的平复下心情,连连劝道。“若非将军…又…又何来貂蝉与雎儿呢!雎儿会没事儿,我也会没事儿,下邳城也会没事儿的,不是嘛,将军?”
咳咳咳…
连连的轻咳,貂蝉的咳声愈发的猛烈,可…她像是除了灵雎这边外,还有心事,她咬着嘴唇,努力的吟道:
“将军…如今…如今城内遍布流言蜚语,人人都说因为将军的缘故,下邳城将遭受洪水的倒灌,将军…现在,现在该去稳定民心才对呀,这里…有我,有我,咳咳咳…别误了大事,将军,你走啊!走啊!咳咳咳…”
似乎因为话说的太急,貂蝉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声。
见貂蝉的病愈发的重了,吕布的心情也更沉重了许多。
“医官,医官…”
厉声的咆哮,吕布的心情已经全部都被这一双母女占满。
衙署门外…
“大小姐,你速速去劝劝主公啊。”张辽的脸色格外的难看。“眼看着这天就要下雨,整个城中军民已经彻底的乱了,主公…若然主公再不去主持大局,怕是…怕是整个下邳城百姓都要发生哗变了。”
张辽的语气急切,他的心情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今下邳城的局势可以说是间不容发,若非他让心腹死死的守住各城门,怕是无数军民都要出城逃难了,甚至…献城投降!
这是危急存亡之秋啊!
“文远说的对呀!”高顺也连连附和道,他倒是想帮张辽的忙,可事实上,如今的陷阵营并不归他管辖,诚然…他可以凭着以往的威望强行调遣,可那无异于背叛吕布!
故而,此刻的高顺,唯独只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他这位女弟子吕玲绮的身上。
“玲绮,若不第一时间去稳住城郡内的局势,怕是…怕是有宵小之徒会赚开城门,迎接曹操入城,到时候就…就全完了!”
这…
听到这儿,吕玲绮的心情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
“父亲的性子就是这样,小娘与妹妹有事,他的心全乱了,又怎么能主持大局呢?”
吕玲绮银牙紧咬着嘴唇…
她在想,在想除了父亲之外,还有谁能力挽狂澜?能平定城内的叛乱。
陈师傅?
没错…陈师傅可以!
一下子,陈登的名字出现在了吕玲绮的脑门上。
陈登是下邳城的名门望族,又素来受到百姓们的爱戴,由他出马…必定,必定可以平息叛乱。
“张将军,高师傅…你们且等我片刻,我去…我去趟陈府,我去请陈师傅来主持大局!”
言及此处…
踏踏踏。
吕玲绮迈着快步往陈府方向跑去,而此刻,乌云密布…“滴答,滴答”,一场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雨开始滴落!
轰隆隆…
雷鸣奏响,发出金色的光芒,下邳城的暗流,也在这一刻亦开始涌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