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片刻,徐铉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殿下和郡王妃相处如何?”
李从嘉一愣,赧然道:“王妃知书达理,知情知性,小王甚是喜爱....”
徐铉笑了,“那就好!殿下一定要好好待郡王妃,闲暇之余,不妨多到冯相公府上走动走动。”
李从嘉眨眨眼,有些不解:“先生和冯相公向来政见不合,怎么会....”
徐铉淡笑道:“我虽不齿冯延巳、冯延鲁二人为人,但他们兄弟的才情的确是一等一的高。只是二人玩弄党争手腕,把持朝政,打压异己,我和孙相公、韩大学士等人才会极力反抗。
殿下如今成了两位冯相公的孙婿,和他们多多亲近也是应该。取得二人支持,对殿下今后将会有极大助益。”
李从嘉似懂非懂,躬身揖礼:“先生教诲,小王记住了。”
徐铉轻声道:“殿下对父兄恭顺,对百官宽宏,对百姓怜悯,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切记不可忘却!”
李从嘉用力点头,“小王铭记先生教导!”
出了宫门,李从嘉先登上车驾告辞离去。
徐铉目送他远去,不禁露出丝丝笑容。
他生平的抱负和志向,说不定要寄托在这位不起眼的六皇子身上。
皇太子李弘冀和晋王、齐王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宗室对心性狠厉性情阴鸷的李弘冀也多有不喜和忌惮。
连带着一手造成这种局面的李璟,也对李弘冀生出不满之心。
反观李从嘉,从小以诗书礼乐见长,又天生自带异象,和两位王叔关系亲密友善,宗室对他也很亲近。
李从嘉成婚,李璟力排众议,让他迎娶冯延鲁的孙女为妃。
目的,就是借此机会,缓和宋齐丘、冯延鲁一党和晋王齐王的关系。
还有一个深层目的,徐铉猜测,李璟是想分化和瓦解东宫党人。
否则不可能安排本身作为太子党羽的冯延鲁和李从嘉联姻。
徐铉知道,李璟对于宋齐丘是既用也防,宋齐丘看似位高权重,但从之前两次贬黜经历来看,李璟对他其实也积攒了诸多不满。
宋齐丘若倒,太子李弘冀必定受震动。
从百官支持度和民间风评来看,李从嘉正在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新兴势力。
或许有朝一日,这位起先不起眼的六皇子,能成为江南新主。
想到这里,徐铉猛地捏紧拳头,内心受到极大振奋和鼓舞。
他想在江南施行新政,革除旧弊,必须获得当权者支持。
而希望,或许就落在李从嘉身上!
这或许是四十岁的他实现人生价值和政治抱负的最后希望!
徐铉双目一扫颓丧之气,重新焕发光芒。
微风吹拂他微白鬓发,拂过他皱纹细密的面庞。
“时不我待啊~~~”
徐铉低低地呢喃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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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赵匡胤、史匡威率军抵达滁州,与朱秀汇合。
同行的还有翰林学士、行营参军窦仪,此来滁州暂时主理滁州政务,清点府库钱粮军械。
滁州是南唐在淮南的重要屯兵据点,缴获物资丰富,朱秀在报捷书里专门请柴荣派遣官员前来主持清点工作。
滁州城下,朱秀亲自迎接,史匡威见到他,不客气地嚷嚷道:“朱小子,你在滁州打出好大威名,过足了瘾,可老子驻守慎县,可是连唐军毛都没摸到一根!
这次陛下开恩,让我来滁州听你调遣,老子丑话说前头,往后但凡有战事,你得第一个派我上阵!
先锋职位,老子先预定了!”
朱秀哈哈大笑,站在城门外,排成一溜的滁州投降官员赶紧跟着赔笑。
韩令坤笑道:“史节帅如此说可就不厚道了,朱副帅麾下,韩某才是正牌先锋!你一来就要抢某的差事,某可不干!”
史匡威耍无赖道:“反正老子不管!你们这帮小子得尊老敬老!再说,老子还是朱秀的岳丈,怎么说也得向着老子才对!”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赵匡胤道:“那可说不定!陛下有令,你这岳丈可是要受女婿节制,人家把你晾在一边,你也无计可施!”
史匡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敢!”
朱秀摇摇头:“赵兄不劝和反而拱火,着实不厚道!”
赵匡胤笑道:“愚兄也是怕你朱副帅把甜头都给了史节帅,某和韩将军无事可干啊!”
朱秀施施然地朝濠州方向拱手:“诸位放心,本帅一定秉持公正,一切按照军中规矩行事!”
赵匡胤和韩令坤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这些话听起来像开玩笑,但其实也有几分真意。
皇帝陛下已经明确,东线周军由朱秀节制,镇淮军、韩令坤和赵匡胤带来的殿前司禁军、史匡威的许州忠武军,全都归属在朱秀麾下军团里。
该如何调拨、分派作战任务,全都由朱秀说了算。
就算把好处全都给了史匡威和镇淮军,赵匡胤和韩令坤也没有办法。
朱秀表明态度会秉持公正,不管真假,赵匡胤和韩令坤起码能放心些。
他们不怕打仗,就怕没仗打。
不打仗哪有机会立功?
史匡威摸摸寸头,看看朱秀,再看看赵匡胤和韩令坤,爽朗大笑,心里满是欣慰。
朱小子,越来越成熟老道,越来越有统帅风范了。
“诸位,请入城!今晚本帅摆酒,为诸位接风!先痛痛快快喝一顿,军务之事明日再说不迟!”
朱秀邀请道。
赵匡胤欣喜道:“早就听闻滁州酿酒之法了得,贤弟可莫要小气,有什么好酒尽管取来!今日我等当一醉方休!”
朱秀莞尔一笑,赵大好酒之名人尽皆知,今日这顿也是专为他而设。
喝美了,才好商量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