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眼前的寿春,其中的守将刘仁瞻和他麾下的清淮军,就让柴荣见识到什么叫做难啃的硬骨头。
柴荣意识到,围攻寿春不能再一味强攻,否则只能是白白损伤周军将士和民夫的性命。
“石守信,去传旨,令李重进收兵回营!”柴荣叹了口气。
身后伫立的石守信抱拳领旨,大踏步而去。
随驾侍卫的赵匡胤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寿春难攻,不如围而不攻,待城中粮草耗尽,唐军士气自然溃散。涂山和滁州唐军已有异动,还需早做防备。”
柴荣笑道:“你倒是和朱秀想一块去了,不错,朕也有此意,不能被一座寿春城拖累,涂山和滁州乃是唐军两大阵地,只有攻破这两处,我军才能直捣淮南腹地!”
顿了顿,柴荣淡淡道:“只可惜司超领兵南下取盛唐县(安徽六安),王彦超西进取光州,李重进主攻寿州,若要取涂山,只怕要派驸马前往......”
赵匡胤涨红脸,抱拳道:“何须劳动驸马?末将愿往涂山!”
柴荣含笑望着他,“你虽在巴公原显露身手,但从未单独领军过,这一次前往涂山,难免遭遇恶战,朕这里也无法分兵太多,怎么样,还有信心去吗?”
赵匡胤挺起胸膛,昂然道:“末将只带五千兵马,定为陛下扫灭涂山唐军!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胜,甘愿受罚!”
柴荣抚掌大笑:“壮哉!朕就予你五千精兵,即刻发兵涂山!”
赵匡胤又道:“末将取胜涂山后,当直奔滁州清流关,就算不能胜,也要挡住唐军,不叫唐军有机会驰援寿州!”
柴荣笑道:“你只管去打涂山,滁州那边就不用操心了。朱秀请旨发兵清流关,朕考虑后应允了,就让他和韩令坤去对付皇甫晖和姚凤,免得他们驻守泗州无所事事。”
“末将领命!”赵匡胤也不强求,涂山唐军撑死一两万,滁州那边可是号称十五万,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显得自己不畏强敌敢于死战。
真要让他现在去打滁州,心里还是犯嘀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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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朱秀接到柴荣许可,点齐兵马,带上史向文、米信、田重进朝清流关进军。
韩令坤率领其余周军继续坐镇泗州,多派探马四出,探听天长、扬州、滁州方向唐军动向,时刻注意朱秀此去消息,做好随时出手救援的准备。
此去攻打清流关,韩令坤比朱秀还紧张。
泗州距离清流关直线距离不到一百六十里,朱秀以缓慢速度行军,足足走了八日才到。
之前李重进在正阳以两万周军大破刘彦贞三万多唐军,刘彦贞也一战被砍了脑袋,唐军光战死者就有一万多,尸体绵延三十里地,这一仗打得淮南军民胆战心惊。
此后唐军甚少敢主动出击,大多龟缩关城。
清流关内,皇甫晖、姚凤二将也是忌惮周军战力强悍,提早几日得知唐军从泗州南下,急忙收拢沿途小股游骑,准备闭关死守。
清流关建于南唐开国之君李昪时期,号称金陵锁钥,乃是南下渡江前往江宁的必经之路。
欲破江宁,先渡大江,欲要渡江,先破滁州,欲破滁州,则先要攻破清流关。
滁州城西靠摩陀岭,再往西北二十多里,有一座呈东北—西南走势的狭长山脉,后世称为关山,此时称为长空山、清流山。
滁河支流清流河,就从长空山东北面流过。
山麓中段地势崎岖低洼,夹在两侧山岭之间,清流关便建在此处。
皇甫晖、姚凤在此屯兵三万,只留少部分兵马驻守滁州城。
在他们看来,只要清流关不失,滁州自然稳如泰山。
滁州唐军号称十五万,其实不到五万,再刨除些杂兵辅兵,战兵只有四万多。
唐军具体人数,朱秀早就通过胡广岳探听清楚。
清流关城之上,皇甫晖、姚凤身披戎甲,亲自登上关城检查战备情况。
大捆大捆箭矢码放成堆,火油、擂木滚石一应守城器具准备齐全。
一名斥候小校赶来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周军已至老虎冲,正在老虎冲扎寨!”
皇甫晖捋着浓密长髯大笑道:“来得好!就让周军在我清流关下,尝尝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继续下去打探,严密监视周军动向!”
斥候小校离开后,姚凤道:“这朱秀胆子还真是大,只带一万兵马就敢来清流关挑战?莫不真是以为我军都是纸糊的?”
皇甫晖冷笑道:“正阳一败,周军士气大涨,那些个将领自然狂妄了,以为我唐军中都是刘彦贞那等废物!这次,就让柴荣小儿领教领教我军厉害!”
姚凤想了想,“听闻那朱秀年纪轻轻却胸藏锦绣,只怕不是易与之辈!听说他当年南下江宁寻亲,就搞得江宁满城风雨。”
皇甫晖不屑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足为惧!且看他攻打城关时有何表现。”
姚凤想了想也是,不管名头再怎么大,还是要亲自见上一面再说。
等周军攻城时就知道,那朱秀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个绣花枕头。
两日后,周军攻关。
皇甫晖和姚凤匆忙登上关头一看,先是惊怔,而后捧腹大笑。
只见数千周军在清流关外一字排开,当中一员将领,身穿金漆战甲,头戴凤翅兜鍪,系大红军袍,胯下一匹炭红宝马,乍一看威风凛凛。
此人正是朱秀。
身后一员黑脸猛将,一手提长柄大刀,一手扛朱字将旗。
另一侧,田重进披甲跨马,提一杆马槊,瞟了眼朱秀,扭过头似乎不忍直视。
朱秀身上这套甲胄,是不久前专门找李重进借来的,穿在身上极其不合身。
李重进身材比他魁梧得多,朱秀穿上后松松垮垮,兜鍪遮住大半张脸,抬头时盔帽就往下掉,还要不时用手往上撑一撑。
米信和田重进完全想不明白,朱秀为何要故意扮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