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指指茶杯:“满上。”
李重进赶紧倒茶。
朱秀又扔了个柑橘给他:“剥了!”
李重进嘴角抽搐,像个小厮般捏着柑橘剥皮。
朱秀淡淡道:“我来时,在滑州拜见晋王,晋王让我转告你,回开封去,朝廷需要你,今后统兵作战,为大周开疆拓土!这是晋王原话!”
李重进手上活停下,眼珠轱辘转悠:“那我之前犯下的罪责?”
朱秀反问道:“什么罪责?你哪里有罪?你奉旨意外调,出任泗州防御使,兼镇淮军副使,有何罪名?”
李重进怔了怔,眼露狂喜:“官家和晋王不追究我的罪行?!”
朱秀笑了笑,轻声道:“晋王的意思,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皇位只有一个,他是官家养子,大周皇子,不论名分还是能力,由他来坐更合适!
你是自家兄弟,江山也有你的份,今后为皇帝、为大周带兵征伐天下,那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兄弟携手同心,重整河山,共享荣华富贵!”
李重进猛地怔神,眼眶迅速湿红灼热,低下头飞速剥下橘子皮,递给朱秀黑脸笑得异常灿烂:“吃橘子!”
朱秀接过,慢条斯理地一瓣瓣塞嘴里。
李重进愧疚地低下头叹道:“是我鬼迷心窍,对不起晋王,有负兄弟情义。难得他不计前嫌,我....惭愧啊!”
朱秀笑道:“上元节剿灭王峻逆党,宫城失火遭遇内部生乱,是你拼死带人镇压。
你虽矫诏南逃,却也不曾趁着官家和晋王不在开封时举兵作乱,你的确有罪,罪行不轻,好在只是一时糊涂,没有酿成大祸。
你自幼在官家身边长大,和晋王又是表兄弟,你什么性情,他们岂能不知?
不瞒你说,朝中不乏有声音,要对你严加处置,可都被官家和晋王极力压下。
因为,他们始终相信,李重进是个顾念亲情、明大义识大理之人,绝不会走上背弃人伦的谋逆之路!”
李重进愈发感到自责内疚,双目流下浊泪:“是我辜负了官家和晋王!”
朱秀安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在为时不晚,一切都还可以补救!”
李重进抹了把泪,哽咽道:“明日我就收拾行囊,带上婉儿和延福,跟你回开封!”
朱秀笑道:“不急,晋王已经在路上,我们等他来到,一同北归!”
李重进惊讶道:“晋王要来?”
“晋王说,你这家伙不见到他是不会放心的。他来到宿州,亲自接你回朝!这是晋王对你最大的信任啊!~”
李重进怔了怔,眼泪花又迷蒙了双目。
晋王只身来到宿州,生死交到他手里,就是告诉他:身为大周储君,我给予你最大的信任,也希望你可以信任我!
“呜呜呜~表弟啊~晋王啊~我李重进对不起你啊~~”
李重进痛哭流涕,捶打桌案,敲得砰砰响。
哭了会,李重进泪眼婆娑地道:“官家在邺都坠马,伤势如何?”
朱秀叹了口气道:“伤情不容乐观。晋王说,官家昏迷之际还念叨你的名字,心里记挂你这个外甥,想见见你。”
李重进呆了呆,当场放声嚎哭,哭得撕心裂肺好不伤心,鼻涕眼泪糊一脸。
朱秀哭笑不得,从来不知道这黑厮哭起来如此吓人。
董婉儿慌慌张张赶来,朱秀好一通劝说,才把她劝走。
李重进哭得双眼红肿泛红,抽噎了好一会才平息。
“对了,你把李谷如何了?”朱秀问。
李重进一脸伤心忧虑,恹恹道:“我派刘庆义将他囚禁在东院,按时供给三餐,没什么大碍。”
朱秀松了口气,“算你明白事理,李谷是局外人,肩负淮北防务重担,你若是害了他,朝廷不会放过你,就算官家和晋王也保不住!”
李重进苦笑了下:“我现在就让人放了他。”
“还有一人,也必须尽快处置!”朱秀冷冷道。
李重进怔了怔:“翟守询?”
“不是此獠又是谁?”朱秀痛恨无比,“此狂徒丧心病狂,我要将其押回开封受审!”
李重进犹豫了下道:“翟守询确有罪,不过念在他当年投效情分上,可否饶他一命?给他些钱,让他回乡算了....”
朱秀冷笑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北汉刘崇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在我大周内部制造矛盾!”
李重进震惊道:“此事当真?可有证据?”
“当然有!你现在就派人把翟守询带来,与我当面对质!”
李重进将信将疑,命人去请翟守询。
过了会,翟守询来到,见了朱秀当即愣住。
今日和李重进不欢而散,他思前想后,自己已经失去李重进信任,只能另寻去处。
正要找机会不辞而别,没想到朱秀突然出现在宿州城。
没等他见礼,朱秀厉声道:“大胆翟守询!快将你受刘崇指派,潜伏我大周行离间诡计的计划全盘说出!”
翟守询愣了愣,疑惑道:“什么刘崇什么离间?鄙人不知朱侯爷何意?”
朱秀冷笑,从包袱里取出一份书信,一支年头久远,掉漆蜕皮的木簪子,扔到他脚下。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翟守询见到木簪浑身一震,慌忙捡起,捧在手心仔细看,越看越惊慌,他认出这是远在老家的母亲贴身之物!
朱秀把书信递给李重进:“翟守询谎称自己是辽州人,其实他是石州临县人!
他说自己父母早丧,其实老母尚在!
他老母双目失明,不识字,常年在家养病。
这份书信是他老母口述,我派人记录下的,有那支木簪为证!”
李重进皱眉阅览书信,信以翟守询老母的口吻记述,说这两年多亏有北汉皇帝派人照拂,她在老家日子过得不错,让翟守询放心。还嘱托他,一定要尽心侍奉北汉皇帝,不可辜负了皇家恩情云云......
李重进勃然大怒,攥紧信纸恶狠狠地怒视他:“混账东西!竟敢骗到老子头上!”
翟守询惊恐大吼:“不!我根本不认识刘崇!更是从未去过太原,怎会是北汉奸细?朱秀,你使诡计诈我?
你把我老母抓到何处去了?”
翟守询攥住木簪,癫狂似的冲向朱秀,被李重进狠狠一脚踢翻在地。
“枉费老子对你信赖有加,原来都是刘崇那厮在捣鬼!他奶奶的,老子落到今日地步,全都是被你所害!”
李重进暴跳如雷,他顾念当年投效情分,本想放翟守询一条生路,可没想到,这奸人竟然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
“来人!把这狗东西拖下去,严加看管,听候处置!”李重进大喝。
刘守忠率人冲进正堂,不顾翟守询奋力挣扎,将其拖走。
从始至终,朱秀冷眼旁观。
不管李重进是否醒悟回头,翟守询都必须要死。
此人是个祸害,决不能留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