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他会为自己改一个新名字,李煜。
李从嘉是南唐朝廷和民间公认的天才,有文曲星转世之名,小小年纪便精通诗词歌赋,音律曲韵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通。
天才人物之间往往更能相互吸引欣赏,徐铉和李从嘉一见如故,以忘年交相称。
李从嘉年纪虽小,为人处世却十分老成,是一位温润笃厚的小君子。
今夜闲来无事,二人便相约前往西梁河瓦子听曲。
二人边走边聊,李从嘉手拿一把竹制叠扇,轻轻摇晃,目光略显好奇地四处张望。
身为皇子,又是个清寡性子,李从嘉极少到瓦舍里游赏,莺莺燕燕之所更是从不踏足。
不过他喜好听曲,徐铉说江宁城里最动听的歌喉都在瓦子里,李从嘉耐不住好奇,便跟来瞧瞧。
路旁传来争执声,两辆马车为了争抢道路,结果发生擦碰,停下来理论,游人们纷纷绕行,商贩也忙着将摊子挪远些,以免两伙家奴动起手来受牵连。
如此一来,着实影响交通,徐铉和李从嘉也不得不挤在人群里,一点点往前挪。
“街口处明明挂有车驾一概绕行的告示牌,还有徼巡把守,为何他们还将车辆驶入?”李从嘉不解地问道。
徐铉朝两伙推搡到一块的家奴看了看,淡淡道:“一方是尚书右丞袁鸿卿家,一方是宣政院同知宋洵家,都自以为是高门显贵,视律令为无物。”
李从嘉皱起眉头,两颗门牙露在嘴唇外,神情严肃,看起来却颇为滑稽。
“告示牌是江宁府尹所立,这些人肆无忌惮地依仗特权藐视法令,损害官府声誉,百姓看在眼里,心中定然有诸多不满。”李从嘉摇摇头道。
经过推搡,积蓄火气,双方家奴已经动起手来,撕打在一块,怒骂声尖叫声乱作一团,不远处有几名徼巡,站在原地观望,并不靠近,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会上前制止。
徐铉拉着李从嘉快步离开。
“区区开封府尹,如何敢得罪中央朝官,这些明面上的规矩,不过是立给普通百姓的。”徐铉冷哼。
李从嘉小脸紧皱:“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回宫请求父皇下旨,严肃律令。”
徐铉笑了笑:“小郡王严以律己,可惜并非人人皆能做到,掌权者尤是。”
李从嘉认真地道:“王朝帝都,盛世气象,应该是君臣同享。倘若没有城中数十万百姓,又哪来这些繁华?”
徐铉笑道:“小郡王能如此想,实乃唐国百姓之福分。可惜小郡王晚生了几年,否则将来继承大统,我朝必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李从嘉眼中闪过几分慌乱,四周看看,拱拱手小声道:“先生此话犯忌,切不可再说!我一心求学,不问政事,从来没有为君之志!”
徐铉捋须轻笑道:“小郡王自号‘钟隐闲人’,已经向所有人表明志向。”
李从嘉羞涩地笑了起来,两颗微突的门牙越发显眼,像只人畜无害的蠢萌白兔。
他天生异象,有圣人之貌,才情高雅,颇得李璟宠爱。
曾经,李璟也确实动过换太子的念头,被左右近臣劝阻了,废长立幼古之大忌,容易引起国家动荡。
可惜随着年岁渐长,李从嘉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长兄太子李弘冀的猜疑。
李从嘉心智早熟聪慧,知道自己成了兄长的眼中钉,行事做人越发低调,醉心于经籍文章,从不过问政事,还给自己取了别号,叫做“钟隐闲人”。
刻意小心谨慎之下,兄长对他的防范忌惮有所缓和,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李从嘉如此做,倒不是他故意掩藏锋芒,他知道自己的性情志趣,从来不在争权夺利,只希望能寄情于山水,做一个自在逍遥的闲散文士。
“骈齿”、“重瞳”之相,按照后世医学标准,就是患有天生的上颌前突畸形,和瞳孔粘连畸变。
影响健康不说,还非常有碍观瞻。
可放在这年头,有这两种长相的人可了不得,那可是天生圣人。
有史记载的重瞳者只有八位,李从嘉很幸运的成为了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位。
也难怪兄长李弘冀对他不放心,自家兄弟里出现这样一位天生圣人相貌的家伙,不提心吊胆才怪。
古人对于天生异象者抱有莫名的崇拜,长相越怪异越稀罕。
当然,若是怪的不成人样,那就是妖怪了,直接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