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依旧没有出言。
赵祯忽然有些无助,便是满朝文武中,也无一个愿意为自己说话者吗?
如自己这些时日亲自提拔的那些人,他们怎么也在原地,低着头?
赵祯不由得想到了包拯,那是个尊礼守法,嫉恶如仇之人。如果是他站在朝堂之上,会不会大义灭亲,无视好友之安危,以法礼查办。
“他会!”
赵祯之内心,有这么一个声音,做出了回答。
作为一个皇帝,自不能参加太多感情,所行之诸事,要从统治需要的实际出发。
在吕夷简以后,所有人都出列应之。
赵祯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诚该决定表兄命运的时候。
想想,如果刘平不是自己的表兄,不是姑母的子侄,他以公然挑衅大宋之礼法,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置。
从某种方面讲,也正是因之身份,才会闹到朝堂之上,许多人出言决定时,才会多一些顾虑。
这就是现实。
……
“这就是现实!”
刘平现在已经是三进狱了,进的还是他之前最不喜欢进的大理寺牢狱。好在这两日内,初得朝中有人,便是姑母也看之不顺眼,打算动手之前,其已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即是妻子也有宽慰。
唯一可惜的,乃是那未出生的孩子,待之出生时,自己恐难于侧。
躺在硬板床上,感受到来此监牢深处的腐臭,刘平心念一动。
有人来了!
来者是传达处置命令者吗?
当下时分,朝会应该早都下了。
渐渐,在微弱的光线下,刘平看清楚了来者的面孔,这是一位陌生的皇宫内侍。
其人即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刘平有点怀疑,此人之前是不是专门负责宫刑之人。
“刘公子,咱家受太后之命,让您入宫一趟!
咱家已经在城内的院落,为您置办好了衣物,但请刘公子,您前去沐浴更衣一番!”
内侍的态度是不错的,而且是非常不错的。
他这话方一说出口,但有狱卒马上将刘平所处牢房的大门打开。
说实话,今日已是刘平入狱的第三日。过去数日间,此中狱卒,于刘平这个名义上的人犯,多有特别之照料。比如伙食,旁人吃的都是脏兮兮的冷馒头。唯有刘平,进食者,乃是干净,尚有两菜的白米饭。
“有劳公公!”刘平先向狱卒微一致意,然后朝着内侍抱拳道。
“无妨,咱家只是受命行事罢了!咱家相信,刘公子今次危急过后,将来定然能够苦尽甘来的!”
见这小小太监很是机灵,刘平于出牢狱的路上,不由得问道:“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内侍脸上洋溢着笑意,便是其人笑,也给人一种特别阴沉的感觉,道:“咱家张茂则,当下仅仅是皇宫内一小黄门。当不得刘公子这般敬重!”
张茂则?
这可是大宋有名有姓的大宦官,也有有名的元祐党人。
不过看张茂则当下这年纪,也就是十四五岁,生的是年轻,重在会做人做事,性格亦有些老成。
刘平深深的看了眼张茂则,真心实意道:“公公将来前程似锦!”
而刘平在离开以后,即是刚刚出了大理寺牢狱之大门,便看到一辆马车,早已稳稳停在了面前。
马车是漆黑的,天是蓝的,却给人多少怪怪的感觉。就仿佛要坐在棺材里一样,这大概率不是张茂则的主意,多半是姑母之暗示,同样也是对他刘平的暗示。
好像是在说,别跳的太欢,否则到时候,给你安置的不是马车,而是真正的棺材,以行收尸了。
在靠近皇宫的一处大院内,刘平沐浴完,换好了衣服。
当之再出来时,发现是另一辆马车。
其中马车隐约给了他几分熟悉的感觉。
可不正是他前番亲自参与设计,让匠工为吕文茵专门打造的大车吗?
刘平的心情,忽然变得激动许多,当之打开马车的门帘,看到的正是吕文茵的脸。
“娘子!”
“相公!”
……
皇宫内。
天子赵祯刚一下朝,即为太后刘娥叫去。
时已至下午,便是晚膳时间快到了。
赵祯心有所知,今日或有家宴。而此对象,多半是表兄刘平,亦是对之践行之宴,也是母后为之安排的告别之宴。
想到与表兄刘平今次的暂别,不知下一次何时能够见面,即是有没有机会见面,赵祯心里就有些难受。
这种悲伤与难受,完完全全的表现在了脸上。
“哎!”
即是踏入殿内,即将面对母后时,赵祯轻轻叹息了一口气。
待之一入偏殿之内,皆是一愣。
表兄刘平,竟先来于此,且里面只有表兄刘平一人。显而易见,这是母后于之安排的单独相处时间。
“刘平见过官家!”
赵祯快走两步,面上笑道:“表兄何必如此生分,今见汝安然无恙,朕就安心太多了!来,一起坐下说话。”
于另一处偏殿之内,刘娥同是满脸慈爱的看着吕文茵,正拉起了家常。
这一日下午,整个东京城如往常一样热闹,但有欢喜,有悲伤,同样有温馨。
吕府之内,吕哺安的心情却有些不好。
无他,他所做之事,全数被人告发了。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是谁所为。
只是今日回家,老爹吕夷简让之跪在祠堂之内,他即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些小说书册没了不说,便是于今次,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具体的处罚!
即是在之两腿疼痛之间隙,一道久违的声音,终于是从身后传来。
“起来吧!随为父到书房来!
不用去搀扶他,让他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