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出了房门,李师闰这才小声道:“阿娘,福叔他很辛苦的,您......不该对他那么凶的。”
说完,他再一次低下头颅,等着来自自己亲娘的训斥。
毕竟李长福再怎么说,都是部曲出身,属于家生子,跟自己是一辈子的主仆关系。
当主人的,为了仆役求情。以他的理解,这应该是绝大多数古人,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本以为宇文氏会开口训斥自己两句,再不济也要板着一张脸,教导自己几句大道理。
但等了许久,却也不见来自宇文氏的动静。
抬头看去,只见宇文氏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包含的,似是欣慰。
“哈哈,没想到闰儿竟也有一颗仁爱之心,真是妹妹教导的好啊。”
宇文氏的嘴唇没有动,这声音自然不是她发出的。
李师闰寻声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紫色锦衣的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了宇文氏的身侧,看着李师闰,眼中也满是赞叹。
面孔有些熟悉,前身的记忆里有这个人。
再结合着此人能步入郡公府后宅,和刚刚妹妹的称呼这两条信息,那么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自己阿娘的哥哥,自己的亲舅舅,太子杨广的宠臣兼亲家,宇文述。
“师闰见过舅舅。”李师闰连忙正色行礼道。
宇文述脸上笑意不减,继续道:“不过闰儿这次可猜错了,你阿娘对李长福如此苛刻,可不是因为看不惯。”
“兄长!闰儿还小。”
“非也,非也。”宇文氏摆了摆手,看着李师闰笑道:“闰儿今年也一十有六了,再过几年,都可以提前及冠成亲了。
即将成家立业之人,哪里小了?”
未等宇文氏说话,宇文述继续道:“更何况,妹妹你就这一个孩子,这偌大的家业,总要提前培养才是。”
这话似是触动了宇文氏心底的那根弦,闻言也不再说话。
宇文述这才为李师闰解释道:“李长福追随你父亲二十余年,虽是主仆,更胜兄弟。平日里,你父亲也没少给李长福恩惠。
如今他年岁渐长,不再能提枪纵马,成日在府中这小地方掌管府中财产,难免会滋生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对于这种人,想要确保忠心,需要的可不是一味恩宠,而是恩威并济。懂了吗?”
李师闰哪里还不明白,点头道:“舅舅的意思是,大人是恩,阿娘是威?”
宇文述哈哈一笑,赞叹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不过闰儿你还是少说了一条。如今的恩,可是有两人了。”
......
李师闰出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懵懵的。
政局风波诡谲,这他可以理解;战场上兵不厌诈,这也是兵书常话;但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连呆个家里,还能有这么多道道。
怪不得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除了修身以外,本质上,都不过是平衡二字。
李师闰摇了摇头,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正眯眼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远远传来。
“闰儿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