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庆功宴没了。
刘源清宛如枯木,失魂落魄,巴结高官的心思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丢城失地,对他这样的武将来说,可是要砍脑袋的。
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要身首异处,刘源清万念俱灰,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贤侄,徐小姐,对不住了。我这里如今朝不保夕,无暇招待二位,你们自便去吧。”
左梦庚没走,徐小姐更不敢走,她知道必须跟着左梦庚才能活命。
“刘叔叔,此事怕还有商榷余地。”
畿辅之地到处都是乱匪,如今好不容易混到了官军身旁,左梦庚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身陷险地。
“刘叔叔此番出城浪战,想必是受上官派遣。既然如此,丢城失地的罪过,怎么也算不到叔叔头上。”
刘源清的脸上多了一丝生气,随即叹息不止。
“贤侄有所不知,我出城虽是受上官差遣,可丢城失地一事,上官可不会为我分辨。除非……”
除非有大笔银钱贿赂上官,才能保命。
可南皮县城陷落,刘源清全部身家都在城中,焉能保住?
以大明官僚的德行,不送上厚礼,岂会为他说话。
这南皮游击的位置,说不定多少人盯着呢。
那就没办法了吗?
不。
左梦庚觉得,刘源清还有翻盘的机会。
再者,他的记忆里,刘源清既然后来能做到临清总兵,此次必然也会化险为夷。
他要做的,就是在其中施加影响,收获刘源清的感激,日后还有大用。
“刘叔叔,小侄曾与乱匪周旋数日。以我观之,夺回县城机会颇大。”
刘源清要想保命,除了贿赂上官之外,夺回县城也是一个办法。
收复失地,也是功劳之一。
刘源清犹如溺水之人,听闻有救,立刻活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左梦庚,态度之谦卑,实在令人侧目。
“贤侄可有教我?”
“叔叔可有地图?”
一种玄妙的感觉横弥心间,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涉及到战事,左梦庚就感觉自己很兴奋,而且各种想法层出不穷,信心十足。
刘源清火速拿来了地图,铺在左梦庚面前。
明朝的地图,哪怕是军事地图,也是粗糙的不忍直视。
可好歹够用了。
“叔叔可能不知,乱匪虽然势大,然队伍散漫,各行其是,无法形成合力。”
崇祯元年畿辅的民乱,起因是旱灾和蝗灾导致的民不聊生。无数饥民家破人亡的情况下,为了生存自发而为。
虽然这其中有白莲教在蛊惑和引导,但数年前徐鸿儒的作乱,导致白莲教元气大伤,没法彻底接管乱局。
之前左梦庚等人遇到的马匪就可见一斑。
为了对付官军,各路乱匪集合到一起,但彼此之间十分陌生,也谁都不服气谁。
这样会造成一个对刘源清有利的状况。
那就是情势如何,乱匪也无法精准掌握。
这就给了左梦庚用计的机会。
结合刘源清提供的情报,左梦庚开始构想。
“青县为乱匪陷落,天津卫、河间府的大军都去增援,沧州府一夕数惊,只敢守城,不敢出来,也指望不上。可乱匪对朝廷的布置不可能知道,这便是咱们的抓手。”
刘源清如今只求活命。
“贤侄,你就说吧,咱们怎么做。”
左梦庚取得了主导权。
“南皮县如今有七千多乱匪,咱们这一千多号人攻城是不可能的。”
官军对乱匪,如果是野战的话,一千打一万也是随便打。可要是攻城,那就不可能成功。
“为今之计,必须要将乱匪从城里诈出来。”
见众位将领懵懂无知,左梦庚对明军的素质实在是无力吐槽。
“乱匪只以为这附近没有大军了,可如果保定总兵邓国胜和宣府总兵黑云龙来了呢?再有,南边德州也派兵北上呢?”
一个操守觉得左梦庚在异想天开。
“保定府和宣府的官军怎么可能来?山东的兵要想跨境剿匪,麻烦无比。”
左梦庚笑了。
“此事咱们知晓,可乱匪知道吗?”
这一问,让所有人都惊咦出声。
大家都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那就是将目不识丁的乱匪和官员们同等看待。
事实上,对于一般的老百姓来讲,官府是如何运作的,他们还真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凡是官员都清楚,想从保定府、宣府调兵来沧州府这边平叛,必定迁延日久。倘若是从山东德州调兵跨省,那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文书往来根本做不到。
但老百姓哪儿知道这个。
“乱匪守城,咱们无计可施。可如果咱们扮成保定府、宣府和德州府的大军,从三面逼来,乱匪还敢守着县城吗?”
左梦庚图穷匕见,令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刘清源怔怔看着自信昂扬的左梦庚,再想想家里那些混吃等死的混账,真是百感交集。
“左都司生了个好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