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能到举人这个层次已经很不容易了,范进中举后为什么会疯了?因为中举前后,身份的转变简直天差地别。
大明朝的举人是可以直接做官的,当然了,只能做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且还是候补,即便如此补,也宣示着你已经进入了士绅阶层,不再是普通百姓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做官,根据朱元璋同志定下的规矩,举人功名可免除一定额度的土地赋税,因此,考上举人的读书人会大肆圈占土地,而拥有土地的自耕农也往往将土地挂靠在举人的名下,从而逃脱交税。
只要有举人功名在身,在老家做个地主也不会缺钱啊!
曾鹤龄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林兄弟此言差矣,举人就不能卖字吗?”
这个回答让林墨有些愕然,这位举人老爷的想法很独特啊!
我也没说举人不能卖字,而是举人为什么要跑到街边去卖字?
难不成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过够了,专程来体验生活的?
曾鹤龄看出林墨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出来的时候确实带足了银子,不过,从江西来顺天,一路上经常遇到穷苦之人,见他们挨饿受冻,心中不忍,便施舍一些,一来二去,还没等走到一半,银子就用完了。”
林墨不禁肃然起敬,将银子施舍给了穷苦百姓,自己跑到街边卖字为生,这种行为堪称高风亮节。
“曾兄能够心系百姓,格局比我高多了,不瞒你说,我赚了银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买房子,着实有些汗颜,今日小弟以茶代酒,敬曾兄一杯!”
曾鹤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林墨又将茶杯倒满,问道:“今日遇到的那个张枫,也是江西举子,和曾兄相识?”
“本来不认识,路过浙江的时候同乘一条船,年轻人难免气盛,见我年纪大了,以为我这个举人功名只是运气好,偶然得之,便送了个曾偶然的绰号。”
“一群没见过世面傻X,曾兄不用理会他们!”林墨想了想,又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曾兄为何这么晚才参加科举?”
谈起这个话题,曾鹤龄的脸色变得有些惆怅,林墨以为他有什么难处,便说道:“我就随口一问,曾兄不想说就不说了,来,我们喝茶!”
曾鹤龄摇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在下和家兄曾椿龄同是永乐三年的举人。”
“永乐三年?”林墨诧异地说道,“现在是永乐十八年,为何过了十五年才来参加会试?”
“当年本打算趁热打铁,和家兄一起参加永乐四年的会试,但是父母均已年迈,身体每况愈下,我放心不下,便主动留下来侍奉父母,放弃了赴京参考的机会。家兄也如愿考中进士,并选为庶吉士。”
林墨点点头,道:“百善孝为先,曾兄此举令人钦佩至极!”
“后来,我见父母身体逐渐康复,便打算参加永乐七年的会试,不料家兄突发疾病,英年早逝。自此之后,上要赡养父母,下要供养兄长的遗孀和幼子,还有我自己的一家子,重担全落在我一人身上,不得不再次放弃应试的机会。再往后,家父去世,守孝三年,更分身不得。如今我已近不惑之年,本打算继续留在家中赡养老母,奈何母亲苦心劝说,坚持要求我来参加科举,看到我那侄儿已经长大成人,能够操持家中事务,我这才下定决定,赴京赶考。”
林墨再次端起茶杯,说道:“曾兄这一路甚是坎坷,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预祝来年春闱曾兄金榜题名!”
曾鹤龄回道:“曾某初来顺天,人生地不熟的,能结识林兄弟,甚感欣慰,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曾兄但说无妨!”
“林兄弟才华横溢,又如此年轻,为何不参加科举,考个功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