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口倾洒在他瘦削的脸上,尘靡浮动间夹杂着淡淡的腐臭气味。
突然,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承乾没有回头,估摸着又是哪一位重臣过来讥讽嘲笑一番。
没想到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没过一会,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女子独特的香味。
李承乾一愣,这个气息十分熟悉。
“殿下。”
柔弱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承乾更加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只是他没有回头,依旧漠然的看着前方。
身后女子摘下斗篷,缓缓坐到桌边,放下手中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道道美食和一瓶美酒。
她挤出一抹淡笑:“殿下,妾身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意来见,殿下就不愿回头看看妾身吗?”
李承乾这才回头,也同样坐到黑旧的桌子前,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道:“此番失势,是我连累了你们母子。”
苏妃珉了珉嘴唇,伸手端起白色的酒壶倒了杯水酒递到李承乾的面前:“你我夫妇一体,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在这里,殿下当真是受苦了。”
“陛下……陛下是不是迁怒了你们,孩子们还……还好吗?”李承乾发现她不似往日的春光明妃光彩照人,此时的容颜多了几分憔悴,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身份。
苏妃点了点头:“陛下一向是非分明,舐犊情深,并没有为难我们的孩子,只是……”
“怎么了?”
“只是,我的父亲知道了您的处境,一怒之下气血攻心,昨夜去世了。”说这话时,苏妃的眼里很快噙满了泪水,只是在李承乾面前极力克制着不让它落下来。
“如此说来,当真是本王……”李承乾望着面前的酒杯,不甘心的咬着牙,随后一口饮尽。
苏妃一直隐忍着,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她看着看房里破旧的桌子,简陋的床铺,还有不远处散发着恶臭的恭桶。
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抓住李承乾的胳膊:“殿下,您就当是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求求陛下吧,陛下一向宽厚仁义,对待子民尚且如子,更何况您是故皇后的嫡子。”
李承乾就知道,他的苏妃也是别人撺掇来劝解他低头的说客,一把推开她的胳膊,手中酒杯“哐当”一声,跌落地面摔的粉碎。
李承乾大吼道:“你也来劝说我向陛下求情,向李泰那厮低头吗?”
苏妃跪到地上,满脸泪水的说道:“殿下,臣妾并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您本就贵为太子,为何会落得如今的地步,您难道还看不清吗?”
李承乾吼道:“看不清楚什么?难道你也像他们一样,认为都是本太子自作自受,德行不如李泰那厮?”
苏妃连忙摇头:“不,殿下,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们不都觉得本太子身患腿疾,在背后嘲笑本太子是个瘸子?
你敢说,父皇当初将你许配给我的时候,你没有内心鄙夷过本王?”李承乾向前,一把捏住苏妃的下巴,眼看着就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红色勒痕。
苏妃抓住他的手腕,眼泪顺势耳落,眼神中满是心疼,感觉不到一丝的嫌弃和愤怒。
李承乾怒目圆睁,眼底的血丝几乎要冲破眼白漫上他的脸颊,他对上苏妃的双眸,心底猛然的抖动了一下。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将怒气发泄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再不济,也是明媒正娶,也是为他诞下子嗣的正妃。
李承乾缓缓松开右手,脚步不由得虚浮踉跄,最终,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凳子上。
李承乾无力的摆了摆手,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劝说:“你走吧。”
苏妃慢慢爬了起来,没有退缩,而是站在李承乾的面前:“殿下,时至今日,您还看不清吗?
我们都被人算计了,从您意图谋反开始,你想想看,为什么您会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听到苏妃的话,李承乾如遭雷击。
被人算计了?
对呀。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李泰碍眼,出于嫉妒想要除掉他而已,后来怎么就演变成了谋反?
是侯君集。
不对。
侯君集为了帮助他已经死了。
李承乾隐约想起来了,侯君集在第一次怂恿他造反前说是他有个朋友足智多谋,谋反的诸多事宜也是他在中间出谋划策的。
只是这个所谓的朋友,李承乾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
纵观全局,从他一步步踏上不归路,宠幸男宠,弑杀老师,刺杀弟弟,谋害陛下……
一切的一切,现在看来都那么的骇人听闻,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昏庸冷血的人?
这背后本来就是有人一步步算计,将他催化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啊。
“你起来。”李承乾看了看地上的人儿,将她扶了起来,急切的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苏妃红着眼眶,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李承乾见她这般模样,赶紧催促道:“快些告诉我,这个人或许能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扳倒李泰。”
苏妃听到李承乾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连忙开口:“是……是九皇叔。”
李承乾又是一惊:“你是说雉奴?”
苏妃:“正是,他还告诉我,陛下自打平凉回宫以后就很不对劲,还在……还在所有的皇子府邸安插了眼线。”
李承乾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如果苏妃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府邸早就被陛下监视了?
那么,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那次府邸失火,他平日里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他宠幸妖童……
如此说来,陛下都清楚?
那他为什么装作不知道,不发火也不制止,反而等着大臣们弹劾,等着李泰从中挑拨,等着皇子们自相残杀呢?
所以。
这个陛下到底还是他的父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