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四处都是水,乃是江河汇聚之地,亦是荆襄的水路和陆路枢纽。
城门口,王僧辩手握佩剑,眼神不善的盯着一队被押送出城的士兵。别误会,这并不是萧欢所属的私军,而是彻头彻尾的“自己人”。
而且并非是普通的士卒,乃是萧绎的亲卫队,领兵之人正是萧绎的“小舅子”王琳。
这帮丘八进了江陵城以后就一路抢劫,最后被王僧辩派遣执法的队伍将其一一捕获,送到眼前。
虽然王僧辩亦是不明白萧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封地,重镇江陵城让给萧绎,但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占据了江陵,萧绎的私军可以从容的在洞庭湖内练兵,东征的队伍,也不必担心后路被断。
况且江陵富庶,钱粮充足,实在是不要太爽。
王僧辩奉萧绎之名前来接管江陵,本来是兴高采烈,踌躇满志。没想到王琳和麾下部众抢劫这事,闹得确实是太不愉快。
“将这些劫掠的士卒全部砍了,汇报给湘东王(萧绎)。”
王僧辩沉声对亲兵说道。江陵城乃是萧绎东征建康的根基,万万不能有失。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僧辩暗恨王琳仗着有萧绎撑腰,飞扬跋扈。
正在这时,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似乎来者不善的样子。身边的亲兵全都戒备起来,只有王僧辩本凝神看着那队骑兵的领头之人。
很快,那队骑兵勒马停下,为首的将领器宇轩昂,留着长发,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颇为飘逸。
“王都督,末将麾下那些兄弟,不能杀!”
此人就是王琳,萧绎的小舅子,为人义气为首,在军中极得人心。萧绎让他为亲兵队长,整个亲兵队被他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根本不听王僧辩的调度。
两人平日里就有矛盾,只是看在萧绎的面子,才没有明火执仗的冲突。
“他们劫掠江陵城,破坏主公的基业,你说该不该杀?”
王僧辩面色不善的问道。
王琳一脸不以为然,大言不惭道:“区区劫掠而已。杀人了没有,杀了我让杀人者抵命,若是没杀,此事就此揭过,以后拿我的俸禄去填这些坑,如何?”
话都说这个份上,王僧辩还能怎么说?再者,王琳麾下那些人入城也确实就是抢劫,没有杀人放火。杀人抵命,貌似还不到那个地步。
“主公志在天下,岂能为这点小利就败坏风气。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么?”
王僧辩虎着脸继续呵斥道,并不想就此轻易放过王琳。
“那些大道理在下没有听过。我只知道,大军尚未出征,就先斩壮士。将来谁还会为将军效死?当兵吃粮而已,不把肚子填饱哪里有心思去打仗?
江陵现在还在接收当中,我麾下士卒不小心劫掠了一番,不知者不罪。在下今后定当约束部曲,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琳终究还是服软了,毕竟不占理。但他手下那些人,必须要救回来。他罩着手下,打仗的时候,手下就为他效死,就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退一万步说,杀人也不能让王僧辩来杀,得自己清理门户才行,要不然将来谁还会服自己呢?
“行了行了,人带走吧!”
王僧辩不耐烦的说道。王琳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作风。王僧辩虽然看不惯,却也无法否认对方那一套也是行之有效的。
萧绎的亲卫队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中王琳的统帅力功不可没。要说有什么秘诀,刚才也看到了,那些人都是他小弟,王琳极为护短,打仗的时候,那些人都是豁出命去拼。
再加上萧绎刻意的扶持,王僧辩感觉王琳隐隐在跟自己分庭抗礼。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等进入江陵城以后,萧绎就不痛不痒的惩罚了王琳一下,打五军棍了事。执法的是亲兵队,他们打自家老大,能用多大力气?
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王僧辩还有大事要跟萧绎商议。
“主公,末将以为,现在先把襄阳拿到,以保后路无忧是为上策,进军建康是为中策,退回湘州实乃下策。萧欢主动将江陵城让出,如今正是防守懈怠,以为我们不会出兵。
不如趁其不备,速攻襄阳!”
王僧辩出了“上中下”三策。他没有说为什么要“不宣而战”,萧绎亦是没有质疑对方为何会如此去说,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的。
“攻襄阳太耽误时日,一旦失利,军心士气受挫,反而让大哥家的人抱团来拖我们后腿,这样不行。”
王僧辩的“上策”,萧绎断然拒绝。
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萧绎想着建康城里的那个位置,已经很久很久了。
“修整几日,看看襄阳那边的动静。如果那边没有出兵的准备,我们这就启程去建康。”萧绎沉声说道,面色阴郁似乎并未因为萧欢将江陵城献出而感觉欢欣鼓舞。
“主公可是有什么心事?”
王僧辩小心翼翼的问道。
“两淮的刘益守,他在做什么呢?他涉嫌弑君,为什么没有被人群起而攻之呢?”
萧绎有点不明白,自己那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好像只有萧纲入套了。如今两淮的刘益守安静得可怕,不知道在准备着什么。
“主公,恕末将直言。如今各路人马都是奔着建康而去,先入建康者为王,谁还有心思去搭理刘益守呢?只要刘益守不主动跳出来,那么也只会在尘埃落定的时候,有人找他算账。”
王僧辩叹息说道。
萧绎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去做。而且有些喜怒无常,甚至当时发怒,事后又感觉后悔也屡见不鲜。
既然听不进去,那就只好不说了。
王僧辩顿时闭口不言。
“等我们到了合肥以后,给刘益守写信,邀他共举大事。”
萧绎眼中寒光一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