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仅仅只是理论上而已,没有哪个主帅会在敌军还未来的时候就斩手下大将。
“杨都督,不是末将胆小,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梁国北伐,非同小可,他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会只派这点人么?足以见得,这些人都是精锐,各个以一当十。”
邱大千看杨椿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们建九个大营,那陈庆之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没法一天攻破一个吧?
只要他晚上扎营,那他的噩梦就来了,九个营垒相当于我们的九只手,九双眼睛。他随便攻打哪一个,都会担心自己的后路。”
久病成良医,不得不说,邱大千在两淮吃的败仗多了,也是想出一套自保的本事来。管你军队多么精锐,能砍能杀的,我就是不上套,我就是深沟壁垒跟你耗着,你咬我啊!
杨椿虽然是文人,却不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本人早年也参加过很多战役,指挥战斗或许有点渣,但眼力劲还是不差的。
他一听就知道邱大千“抗命”修筑营垒,是为了守住睢阳,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他摆摆手,叹了口气道:“行了,此事本帅不再追究,你下次做什么,记得要跟本帅说才行。”
听到杨椿说不再追究,邱大千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给杨椿进言道:“防守不比进攻。就算我们这十多万人马都堆在睢阳城了,也无法展开,跟敌军接触的始终都只有数千人的规模,反倒是消耗钱粮无数。
末将建议将一部分大军平均配置于九座小城之中,然后主力再集中于睢阳。那么一旦一座小城被攻打,睢阳城可以做到随时支援。
而当睢阳被攻击的时候,九座小城的兵马都可以见机行事,围歼敌军于城下。”
不得不说,邱大千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起码这些套路听起来就很靠谱。
“喏,末将这就去办。”
邱大千拱手行礼,慢慢退出签押房。
杨椿看着墙上挂着的布防图,濉河北岸九座小城,将睢阳城半月形的围了起来。虽然濉河没什么防御作用了,但有道是“寇可往,我亦可往”。梁军若是折戟于睢阳城下,只怕逃都很难逃回梁国。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来自于哪里。按说梁国皇帝萧衍,也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否则他不可能掀翻南齐,自立为帝。
萧衍派这七千人北伐,难道真是因为这支军队特别猛?
杨椿已经用很多情报渠道去验证这个消息了,包括沿路上的斥候。他不仅知道梁军就只有七千人左右,而且还知道元颢这个废物,现在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招募到,还是光杆一个!
也就是说,梁国北伐的军队,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联军”,而是就那七千人而已。
萧衍也算是一号人物,他难道不知道魏国在睢阳布置重兵?
杨椿陷入沉思,然而思索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弄明白萧衍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就如自己没来这里之前,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就是为了敷衍应付一下元颢么?
“罢了,就算打不过,起码也不会三五天就陷落,求援还是来得及的。”
杨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
五天后,梁军前锋斥候出现在濉河南岸,又过了一天,梁军主力抵达濉河,于濉河南岸扎营。
梁军中军大帐内,副将马佛念,宋景休,鱼天愍三人,围着陈庆之。他们面前几案上,摆着一张斥候画的简图,“灵魂画手”用寥寥几笔,就把睢阳城周边的地形跟城池分布画清楚了。
看上去居然跟睢阳城签押房墙上挂着的那张有点神似。
“情况很清楚了,魏军早有准备,应该是朝廷有人出卖了军机。”
陈庆之轻叹了一声,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魏军提前得到消息,他们哪里有时间能修九座小城呢?想都不用想啊,肯定是建康城内有人跟魏国人勾结,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罢了。
“都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绕路么?”
马佛念沉声问道。
陈庆之摆了摆手,肃然道:“匹夫可以夺志,三军不可夺气,更何况这是我们北伐第一战。什么都不要说,明日破睢阳!”
“明日?”
在场三人同时喊出声来,都被陈庆之的狂妄给吓到了。
“都督,明日岂能破城,这莫不是在说笑?”
宋景休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要是说魏军没有准备还好说,现在魏军已经有了充分准备,莫说是一天,就是一个月,有时候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一个月攻不下来也是常有的事。
“我不是在说笑,若是明日无法攻下睢阳,这睢阳城就攻不下来了。传令下去,明日攻城,不成功,便成仁,自我以下,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陈庆之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更不像是平日里开玩笑的样子。三副将都是面色严峻的拱手称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明日听我号令行事,若是不能睢阳城中开怀畅饮,那就所有人马革裹尸,我断然不会因为自己是主将而特殊,你们也是一样。”
“谨遵都督号令,不成功,便成仁!”
三将一齐拱手说道。
“去歇着吧,今日养精蓄锐,明日早上提前一个时辰吃饭。”
把三将打发走以后,陈庆之双手背后面,在大营里漫无目的散步。魏军这样的布置,在他看来是一把双刃剑。
看似巩固了防线,实则摊薄了兵力。
决定这一战胜负的,不是兵力多寡,而是士气高低。当然,明天不能突破,那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北伐就真没戏了。
“会不会是邱大千呢?”
陈庆之喃喃自语的说道,他出道之战就是遇到了邱大千,对方同样是一个喜欢修城池的将领,看到眼前九个小城,他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邱大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