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所有人的预计之中,这样的做法略有些莫名其妙,但在风吹休自己的计划之中,今天这场邀约的第二个主题,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完整的七杀教主,独对元荷教祖。
在确定面前的元荷同样是本体之时,他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祖师,请你来品鉴,不,你来看着我冲破那道界限吧。”
声如雷鸣,那声调之中,终于在平稳之外,多出了其他的情绪。
蓝色的枫叶如同无穷无尽的大雪飘扬而下,惊绝尘寰的杀气涌现。
七杀教最主要的教义,是认为世间万物皆数污浊,上天或对人间降下七次杀劫,才能够清净寰宇,重塑世界。
七杀教的历代教主,本来就都是杀气强盛到了极致,以至于反而表现的过于平静的一群人。
他们是杀人的赤子,降劫的诗人。
可是风吹休的杀气,在他杀掉自己师父的那一天,就已经消失了。
因为他不愿意杀死自己的师父,但他师父想要死在他手上,那是他毕生之中,唯一一次因别人的意愿而违背本心。
如果上天要降下七次杀劫,那七次的劫难,大约也只能比得上我这一次的不愿。
十绝之路,七杀已尽,唯余,三生。
“过去走过天地桥,现今踏过万般道。”
风吹休左侧,凝聚出一尊身披末法天衣的少年,芙蓉玄冠,左手捧印。
“未来无道,唯我而已。”
他的右侧,有灰蓝色的十字浮现,十字印记,隐隐约约透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又始终不定型。
“三生?”
元荷眼中,不知为何生出愠怒之意,“为什么总有人认为,单纯的生命,永远都能胜过劫难呢?”
一声冰冷质询,魔宗祖师一身元功,首现震怒之相。
“深劫,天市绝圣,魔动万千。”
元荷双臂虚抱,环掌合推。
这一层广阔的空间,被庞大的涡旋扯入其中,压缩旋转,落入他双掌之间。
无穷的涡流,要将三生都泯灭。
当年,在境界特质运转之中,比现在要流畅千倍、肆意千倍的元荷,是怎么被封印的呢?
水月和海无尘,若是敢释放完整的自己,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只不过出于他们各自的认知不同,同一层次的特质,表现出来,也会是不同的效果。
比如说,元荷认为时空如同一本画集?
当年还有一个人,在同样踏过了天地极限之后,却说。
“时空?根本不存在!”
星空之下的那场大战,名带桃李,身如青松的道人,微微摇头。
“虽然这么说好像很狂又有点傻的样子,但是,武功嘛,总是要吹一吹的。”
“那就来吹一吹吧。”
“老朽觉得,混沌始终,先天后天,一切的奇迹,唯一的奇迹,只有生命,时空也不过是因为生命而存在。”
“故而,当我舍弃这唯一的奇迹。又有谁能不败?”
他的舍弃,带来大战的尾声。
带来元荷意料之外的失败。
带来八千年的蹉跎。
“但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也只有他而已。”
左眼红莲,右眼星兽。
元荷的力量,带着绝对毁灭的意志,泯灭下去。
就在这时,天外有人起舞。
九天玄女的一招之约,并非虚言。
实际上,正因为这位玄女娘娘,与此界天意,算是一种同类的出身,所以,要想避免对于这个世界,造成一种类似鸠占鹊巢的伤害,那么,能够肆意出手的机会,也就只能是一次而已。
一招的限制,就意味着出手的机会,务必要把握到最佳。
这一击,应该要以对元荷教祖造成最大的伤害为目标,但是,九天玄女的一舞一式,却只为救人。
救的,甚至还不是战场中这些有可能影响局势的人。
紫青二色的云空深处,一舞动天籁,传遍人世间。
“万寿天神,元荷教祖!”
“万寿天神,元……嗯……”
西大陆之上,一座座诚实乡野之间,无数向着深红天空,或向着遥远神像跪拜的子民,在虔诚的诵念声中,听到了不可言说的美妙乐曲。
那甚至应该不是什么乐曲,而是在九天玄女的理解之中,天地之实质,大道之真貌,是她提取出来的,可令凡俗接受,可令世人感知清宁的一面。
数万万人大多还保持着跪拜的姿态,却已经失去了跪拜的心态。
他们的心变得澄澈安宁,跪拜,变成了跪坐,几乎所有人都懒洋洋的放松了身体,臀部着力,仰头看去。
就在他们清醒的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整个西大陆的深红地面,开始消退。
虽然这片大陆上的天空还是深红色,但是土壤不再异化,甚至退还成原本的石砖,泥土,平原,草地。
“一招之约,至此已了。”
紫青色的天意,流露出疑惑的意念,换来玄女的轻笑。
“在有限的战斗之中,最重要的不是杀伤敌人,而是阻碍敌人。”
“破坏对方最想做的事情,有时候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我的判断不会错的,毕竟,我可是在很多地方被称为战神的。”
元荷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维持到现在的战斗,固然是一种必然,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掩饰。
将大地化作深红,让万民一同跪拜,他是要吸收这个世界的元气来回补自身吗?
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西大陆所有人的意念加起来,又能够给他补回多少损耗?甚至未必补得回他施加出去,影响那些人意念的力量?
所有的信仰,只是为了帮他形成一种联系,六叶红莲法相的力量,就可以顺着这种联系,瞬间遍及信仰所在的地方,将那些地方同化。
这才是他早在被封印的时候,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一直在做的事情。
——让这世界,同化为他的躯体,做一叶扁舟,载万万莲子,远扬日月,播撒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