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神枪血剑照金面(7000)(2 / 2)

原来这是一条熟铜棍。

这根棍子,握柄的地方还算是粗大,但越往前越细,棍子的尖端更已经尖如针锥。

棍长一丈八。

一棍在手,米苍穹白花花的头发,眉毛,胡须,骤然都变得苍黄,像是半熟不熟的玉米须子,一双眼睛也起了奇诡的变化,眼瞳眼白已经全都不见,只剩下两片让人看了发晕的蓝光。

蓝汪汪的光。

“你,死来!”

米苍穹发出尖锐的吼叫,蓝了一双眼,苍黄着须发,一棍朝天,抖了个棍花。

今夜,明月发光,朗朗昭昭,天似穹庐,周边的天穹之中也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星子,稀稀疏疏。

他这一棍向天,天上的月光好像都有一部分被他这个棍花吸了进去,院子里、墙头上的霜,秋夜大自然的力量,也被他这一棍卷走了一部分。

米苍穹双手持棍,一棍子照着那金面人当头劈落,他身上的气场扩张,使人陡然生出四大皆空之感,犹如置身于上下四方不见一物的虚空之中。

但是这虚空里又好像有无数残忍的力量伺伏,蠢蠢欲动,行将扑出,凶恶悚怖,无路可逃。

四大皆空,四大皆凶。

金面人也根本不逃,他在初遇这棍飞来的时候,连退三步,但也只退了这三步,就已经稳若泰山,抬手打拳。

第一拳是左手,出拳的时候全身衣袍一涨,像是一头金刚暴猿,无法无天,打在空中。

第二拳是右手,如同天上落下的一道气柱,至刚至强,但是力量全部内敛。

第三拳又是左手,拳头一劈,如同从山上滚下来的巨石,越滚越快,越快越猛,却是顺其自然,是借助自然界最平常的道理。

他双手三拳连环,一闪即逝,米苍穹的棍子将要打到头顶,右手一抬,轰出第四拳。

这一拳,好像要把前三拳的力量全部重叠,把前三拳留在空中的轨迹全都聚拢。

又全部粉碎!

山中烈火如泽,一发天地俱昏。

一棍一拳,都在最顶峰的时候碰撞。

方云汉脚下轰的一声,横七竖八,裂开了三十几条纹理,全都笔直如刀割,至少延伸到十米之外,而双足陷地半尺,两只靴子周围的石砖土壤全都化作比面粉还细的粉末。

米苍穹碰上这一拳,则像是骤然失去了重力,头发披散,苍黄的胡须和头发全部突然飘扬向上,如同河底的水草,袖子也向上飘飞,整个人随之不受控制的飘上了半空。

“你拦不了我。”

雄厚如洞窟回音的语调一吐,方云汉拔足而出,一步就跨到了方应看身边。

方应看双腿已经大出血,脸白如纸,背靠着墙壁,右手持剑点地,两条断腿悬空,他正运转丧尸功,闭合双腿伤口处的脉络,又连转一气贯日月,以这门绝妙内功吸摄住自己的体力、精气,使他在这大出血的时候,不至于把力量也一并流出。

故而见金面人再度追来,他还有力迎击,左手一翻,像是有一根金色的大毛笔出现在手中,不过这毛笔一晃就长,成了一杆长枪,枪头上绽放出万千毫芒,对着金面人脸上晃去,而真正的枪尖,却化成了一条没有实体,没有风声,听不到看不着的暗影,对着金面人心口闪了过去。

金国皇族的绝学,乌日神枪,在方应看手里已经有了十成的火候。

一个人在刚刚断了双腿之后,还能做出这样的反击,招式的把控,没有一丝差池,不管其人品如何,都该赞其刻苦、城府。

可是这一枪的精妙,在金面人面前犹如只是拙劣的把戏,他手一探,就抓住了真正的枪尖。

方应看与金面人隔着这杆金枪较力,左手把握不住,手臂弯曲,握着枪尾的手已抵在了自己左肩之上,后背墙壁立刻浮现裂纹,他点在地面的血河神剑当即挥出。

剑身上红光暴涨,这种红光一开始看起来不太显眼,但是细看之下,立刻会感觉浑身血脉偾张,鲜血几欲破体而出。

血河神剑的剑芒延伸出去数尺长,即使隔着一杆长枪的距离也可以直接斩在金面人身上。

不料金面人左拳一挥,居然直接一拳打向血河神剑的剑尖。

这一拳实则距离血河神剑的剑尖还有半寸左右,一发即收。

但方应看右肩后方的墙壁,已出现了一个五寸见方的孔洞,这股拳力更跨越了整个后堂内部的空间,在另一边的墙壁上也打出同样大小的拳印。

方应看右手像是被磨盘碾了一遍,劲力全散,不过,他已经看见了身在半空的米苍穹靠着一挥棍的动作,转变了方向,持棍飞来。

只要能够再争取以弹指的功夫,就能逃过死劫。

生死一线,方应看功发顶关,目眦欲裂,酸软的右臂松开血河神剑,但是血河剑却在掌心爆发的真力冲击之下,射向金面人,为了逼出这最后一点残余的真力,他右手掌心皮开肉绽,几似喷出一股血泉,是以鲜血推血剑出击。

他更以左肩左手强撑金枪前刺,目光凑巧瞥见了紧紧握住长枪尖端的那只手,脑中突然好似闪过了一道电光。

那一只手大如蒲扇,青筋暴突,可是手指的指甲,却显得略窄而秀气、干净,跟这样的一只手很不相称,更像是一个纤雅少年的指甲。

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体型不是他真正的样子,而是用了某种可以使筋骨膨胀的武功。

最近突然进京,不知来历的少年高手……既然隐藏身份,只要叫破形迹,必定能换来一瞬的迟缓……

金面人右手抓着枪头,因为不允长枪前刺,脚下须立桩不退,左手两指一合,捏住了激射向咽喉的血河剑。

这神通侯捉住他无可出击的一瞬,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有所倚仗、看透敌手、必定遇难成祥、因此把所有伤痛都能压下的异感,叫道:“你……”

“叱!”

一声断喝掩盖了方应看的话语声。

这一声大喝中,金面人脸上的面具亦被他口中吐出的气流冲飞,金光一烁,如同一颗炮弹砸在了方应看脸上。

方应看的脸立被一张凹陷的金色面具取代,头扁了下去,头部先压碎了身后的墙壁,整个人随之倒下。

“不!你怎敢?!”

米苍穹在空中发出了恍若一头扑人而噬,无物不吞的怪兽的吼声,他的棍子在手中狂然的抖动起来,那棍子晃动的精气神足可以比拟虎跃龙腾、惊雷电闪,持着几似百林齐啸的一棍落下。

已经没有了金色面具的金面人,头也不回,右手抽走了方应看手里的那杆枪,侧身一扫。

他手中持枪,用的却同样是棍法,以枪尾为棍头,棍扫之处,七尺之内,风波平定,天下大安,大静大定的一棍正中米苍穹的棍头。

跟关七交手之后,方云汉最大的启悟有二,一是已经能把本来一出手必定是全力的爆破拳,收放自如,二就是对他曾有所接触、参悟的一些招法,可以做到信手拈来的程度。

这一棍已有周尸棍法的九分形似,四分神似,而其力更胜之。

通的一声,金枪断裂,米苍穹却猛然一个停顿,他脑子里的凶狂杀气,居然好像被一根静虑深密的棍子打散。

他全然想不出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棍法,有着一棒定天下的皇者之气,又有当头棒喝的大清净。

但是那一根头尖尾粗的熟铜棍还在他手中急震,震动不休,似要震破心神,一下子又唤醒了老太监的凶劲。

这中间的间隔,极其微妙短暂,只是一个念头的生灭,血河剑也已被抛射而来,惊得米苍穹张口一咬。

咔!

他真力贯注于口,以钢牙铁齿咬住了血河剑,头颅向后猛的一晃。

金面人已抓住时机,一脚跺地。

他这一脚,好像是在地下突然塞入了上百斤正在爆发的火药,身子像是一道没有质量的幻影暴飞出去。

米苍穹也被震退了一步,甩头吐了血河剑,怒啸持棍穷追不舍。

他们在一座座屋舍顶端飞驰,从一座座院落空中掠过。

但在追出约有三条街之后,那个金面人又要从一座院子上空飞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亮起一道刀光。

这一刀,绚烂多彩,几乎可以与夜空明月争辉,金面人被那绚烂姿彩吞没。

米苍穹也被那充塞了整个院落的迷丽色彩所阻,心头一跳,倏地止步。

只有不应宝刀可以爆发出这样迷丽绚烂危险的色彩,雷损已死,不应刀是在方云汉手中。

他这一路追击下,金面人居然误闯了这个隐隐约约已经跟神侯府连成一气的神秘高手家中。

在这老太监不知是想坐山观虎斗,还是涌出了什么其他的念头,又或者是什么想法都没能确定下来时。

金面人已怒吼着打破幻彩,从院落另一侧斜飞出去,米苍穹回神,却已追之不及,他低头看去,院中,一个灰袍的年轻刀客站在酒桌旁,也自仰头看来。

酒桌周边还坐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胖子,圆的像个球,脸上笑容像个弥勒佛,即使刚才院中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他还能微笑得自然,淡笑得和祥,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庆幸和感激。

另有一个高大俊秀的年轻人肃立窗边,手中提着一把剑柄弯曲如月的兵刃。

酒桌上的胖子也看见了米苍穹,忙道:“米公公……”

神通侯府那边传来杂乱的声音,米苍穹黄眉一动,连忙赶回。

禁军的人居然已经赶到神通侯府,数十个火把加上府中原有的灯光,照的内外通明。

一个腰间别着酒葫芦的布衣汉子,正在神通侯府门口检查着那里的尸体。

米苍穹手里的棍子慢慢变短,从一丈八缩到了三尺八,看起来像是个寻常老人家扶着走路的手杖,才缓步从外面街道上又靠近了神通侯府。

他走到了近处的时候,刚好听到那个布衣汉子跟旁边的禁军将领说道:“与这儿六大刀王同归于尽的,乃是金国至尊府九兵卫之四。”

“看正厅另外两位刀王的死状,及各处激斗痕迹,闯入者的功法之刚猛霸道、狂烈凶蛮之处,是我平生仅见,恐怕就只有这九兵卫的主子才能办到。”

一旁禁军将领惊呼:“三爷是说,那凶手是金国五路兵马大元帅,完颜决?”

米苍穹渐渐皱起了眉头,听到这里,似欲冷笑。

终没能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