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已经行出了社学院外头,俩丑兄弟家里是一般人户,不过较之陆羽那是好的多些的,不然那哪有精力和余孽参与文会。
土街两头乌尘四起,三人即便是靠着路边也染了一身灰气,原来是刚刚驶过去一排“土车子”,见此,陆羽露出笑意,怀念或者说回忆也许。
“土车子”又名车篾篓,古代老百姓大都常用的一样物拾,起源更是悠久,《东京梦华录》里头便是有所记载的:“如车,引货也。”
而贵州的地势陡峭,多山林野道,马车牛车之类反而难走,“土车子”却是恰当的,自然成了当地人苗的首要之选。
后世七八十年代农村里,便也是有的,陆羽方才发笑大抵是如此,勾起了旧土的回忆,儿时的玩闹还是太快了些。
丑俊摇了摇头:“一群愚夫,苦作半生。”
也不知道为何丑俊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强烈的等级观念,现在还是小小的童生,难以想象以后若是考上了举人,做了官,那还得了?
或许只是随口之言,毕竟年少。
“陆羽,你刚才笑什么,也不怕灰土进了口鼻?”
“想起来一个笑话,情不自禁。”
“哦,说来听听,我最喜笑话了。”
丑俊眉开眼笑,急不可耐地想听听陆羽能讲出如何的妙语。
陆羽笑了笑道:某村某社学里一位学友,自吹他自幼饱读诗书,博学多才,气势直压他的同窗,一日,他早间课睡着了。
而他的同桌正巧读《论语》里那句:“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
并想借此整他一下,就把他叫醒。问“宰予昼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眨了一下眼睛说:“这是孔老夫子在鼓励我!”
他的同桌问:“何解?”他说:“宰者,杀也;予者,我也;昼者,白天也;寝者,睡也。
合而言之:即使杀了我,白天也要睡觉。”说罢,又昏昏然睡去。
说毕,逗得两人忍俊不禁,丑杰又道:“这不就是慧兄吗,白日里睡得可谓是不醒了。”
“说来也可惜,慧兄去了应天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
说完,丑杰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两人关系似乎不是一般,如此都过了一月了,心里头还惦记着。
“是啊,慧兄虽然不喜学业,但为人风趣幽默,待人诚恳。”
陆羽听了不仅大怪,心里头想着:“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慧兄吗,况且他也并非是慧兄。”
“二弟你瞧,陆羽兄又在神游了?”
丑俊悄悄给了丑杰一个颜色,笑眯眯地又指了眼陆羽,只见陆羽望着远去的“土车子”怔怔发神。
俩丑对于陆羽这样的神情早就习以为常,这位陆羽同窗,时而博学,时而懵懂,煞是有趣。
“抱歉,方才想着念事,走了神。”
回过精神的陆羽瞧着俩人似笑而非地盯着自己,连忙笑道。
“无碍,无碍,陆羽兄,你说八月之院试,有把握吗?”
丑杰猜测陆羽想着的事学业的事情,毕竟陆羽在社学里头便是模范的学子,虽然仅仅入学两月不到,学力上却已经独占鳌头。
连连过两道的俩丑兄弟都是佩服得,不然也不会刻意和陆羽交集的。
八月的院试自然是要紧之事,多少社学里头都是关注的,年龄小些的,多少刚过千字经,自然不打算考的。
但更多的是熟过四书五经,有八股基础和能力的,多少是要参考的,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大多数读书人,志向有二,一是可以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理想。二是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这种思想多多少少是带有封建腐朽观念的,不过这仅仅相对时代而言,任何跳脱空间和时间的评价都是偏颇的。
至少对于当下所谓正统的君子之道,如此的理想是值得尊敬的。
陆羽也没有想着改变什么,即是有改变的想法,当下要紧的则是考取功名,再言其他。
于是陆羽转头道:“定然是五六分把握,不过考场之事,谁又能万无一失呢。”
“陆羽哥说的有道理,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这般,便是值当的。”
心里头还是慌紧的,虽然过了县试和府试,但院试才是通往秀才的最后一道关卡,可不能大意。
古往今来,多少读书人一辈子都在考取秀才的路上徘徊,蹉跎一生。
俩丑虽然年轻,但也不像空耗年华于此,杭州府之西湖潋滟蒙雨,秦淮河之浓酒笙歌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西南荒芜之地的学子。
丑俊时而幻想,大抵中原的学子是幸运的。贵州蛇魅魍魉,蛊毒虫瘴,求生都不容易,更何谈求学。
部分贵龙场百姓甚至还过着原始打猎之生活,供养家里都不容易,更别说还要缴纳束脩。
一方面,丑俊深深厌恶着从农之事,商贾之事,另一方面甚至帮衬着家里劳作。
难怪当初对于陆羽从事“三不沾”,丑俊一脸不屑,后来却又愿意亲近陆羽。
如此的心理,倒是扭曲了些许,陆羽若是知晓,则是会劝导一二,前世不少农村子弟来了城市里,同类的曲卑心里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