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际,却是看到了城门旁的张榜墙上贴着海捕文书,捉拿的是个刘秉忠认识的人——白华。
刘秉忠澹澹扫了那告示一眼,眼神中闪过忧虑之色。
才抵达住处,却见另一名弟子正焦急地站在那踱着步,一见刘秉忠便几步赶了上来。
“先生,出了一桩事。”
刘秉忠一听这语气,立即有了某种预感,捻着长须问道:“是白文举被找到了?”
他虽忧虑,事实上根本救不了白华。
毕竟白华犯的是谋逆的重罪,且证据确凿,谁沾谁死。
“不是,是白华之子,白朴白太素,被押回燕京了。”
“太素?”刘秉忠既惊讶又忧心,道:“还是牵连到太素了?”
王恂一听,马上也焦急起来。
“太素兄一直以来不问政事,近来几桩大桉与他毫无关系,拿他做什么?”
“先生,救救太素吧?我们北方文坛,能继承遗山先生衣钵者,唯白太素一人。”
“走吧。”
刘秉忠没有太多犹豫,又匆匆赶往大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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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宫。
忽必烈正在与吐蕃人桑哥、回回人赛典赤,以及蒙古参知政事阿里、忽都答儿等人讨论增收赋税以扩充兵力之事。
桑哥是个蕃僧,曾经是八思巴的侍从,随着八思巴入京见到了忽必烈。因他见识广博,会说各种语言,又懂得如何取悦忽必烈,忽必烈遂将他征召。
一开始,桑哥只是担任总制院的官员。如今看大元战事并起,急缺军需,他便为忽必烈出谋划策,展现出了善于理财的才能,受到了更大的重用。
今日,他一开口,又提出了一个让忽必烈龙颜大悦的意见。
“大汗,我认为应该把有妻子家室、不遵守教规的僧人、道士、天主教士,一律入籍为民户,这样一来,大汗可以征收他们的税赋,还要弥补他们过去漏缴的税赋。”
阿里一听就笑了起来,道:“桑哥,你说的有妻子的僧人,指的是刘秉忠吧?要大汗向他收税吗?”
忽都答儿早便看这些汉人不顺眼了,见有人嘲讽汉人,马上就笑道:“刘秉忠为了不缴税赋,故意每每穿得破破烂烂呢,哈哈哈……”
这些话,忽必烈听着并不高兴。
因为当年正是他下诏,让窦默将女儿嫁给刘秉忠。为的就是不让刘秉忠当和尚,而是该当好他的臣子才对。
但桑哥的提议确实是不错,忽必烈还是允了。
正在此时,有怯薛过来禀报道:“大汗,刘秉忠、王恂求见。”
忽必烈一听,还是高兴的,毕竟刘秉忠是从潜邸就在为他出谋划策的智囊,如今大元危机四伏,正是这些潜邸旧臣再次施展智慧的时候。
“哈哈,本汗的聪书记来了,赐坐。我们正在商议增扩税赋用以征兵的事宜,聪书记来出个主意。”
刘秉忠很聪明,没有马上提出来意,而是顺着这话头就说起来了。
“陛下不要担心,自从李贼入境以来,真正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并不大。他之所以一路攻到河北,在于有不少守将投降于他。要击败他,重要的不是兵力有多少,而是人心……”
顺着这话题往下讲了很久,等忽必烈问该如何稳住人心,刘秉忠再次提出了宽仁治国那一套。
而等到最后,避不开的,他还是提出了对忽必烈的请求。
“臣听闻,白朴如今已被押回燕京,此人才名远播,被誉为大元词曲第一人。陛下若杀了他,必失天下读书人之心。不如征召他为官,以示陛下之宽仁?”
忽必烈的眼神渐渐冷澹下来,问道:“聪书记今天就只为了这一件事来?”
刘秉忠已察觉到他的愠怒,正要解释。
忽然又有怯薛上前,禀道:“大汗,窦默、许衡、张文谦、郝经、赵璧、商挺等人求见。”
“好啊,本汗的幕府老臣们都来求情了。”
刘秉忠背上一凉,感受到忽必烈的怒火愈盛,连忙道:“陛下,臣绝无半点私心,完全是出于为陛下考虑。”
然而,火上浇油的消息还没完,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又有信使匆匆忙忙赶进来。
“大汗,兀古带急报,游显已经叛投李瑕,唐军包围了邢州。”
一听“邢州”二字,忽必烈即看向了刘秉忠、王恂的眼睛,又问了一句。
“聪书记这样绝顶的聪明人,想到了游显会投降了吗?”
“臣……”
刘秉忠本想否认,但又不确定今日与王恂的谈话是否会传出去,一时语塞。
“为什么没有提醒本汗?”忽必烈又问道:“你有时间赶来为白朴求情,却不提醒本汗彰德、大名会丢,这就是你说的为本汗考虑?”
忽都答儿站在一旁,看着一向都是谈笑风生的刘秉忠额头上沁出汗水,难得地感到出了一口恶气。
他不由俯耳对桑哥道:“看这些汉人的丑态,都是不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