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霹雳炮在马蹄下炸开,炸断了马腿,将马背上的骑兵甩下马来。
同时,飞溅的铁片又溅射在另一个蒙古骑兵的脸上,痛得他嗷嗷大叫。
阿术终于承认蒙军的箭矢在远程对射中不占优势,因为宋军是躲在墙垒后面放箭,并投掷霹雳炮。
唯有冲锋。
随着阿术的一声令下,蒙军士卒纷纷点火烧着了多余马匹的尾巴,任它们疯狂向前冲去,掉进深壕。
“咴??……”
马嘶声很凄惨。
一匹匹落入壕沟的马匹仰着脖子,眼睛里带着悲伤。
看它们的眼睛,像是它们比乱世之中许多麻木的人还有灵性。
终于,有蒙骑策马冲过壕沟,马蹄踏在马的尸体上,冲向前方,意图从宋军的堡垒之间穿过。
阿术的路线也简单,突破宋军东面防线,北上庆阳府,回凉州。
之所以不向西突李曾伯的防线,因为他与李曾伯交过手,知道那老东西擅长防守。
过去几年,真的打正面攻防战时,阿术一次都没赢过李曾伯。
什么歼敌四十万、转斗千里未曾一败,那是绕路斡腹的战果而已。
阿术狂虽狂,却不打算做没把握的事。
而攻东面,虽说面对的是李瑕,又有高墌城以及深沟堡垒这样的防御工事,但李瑕毕竟年轻,战阵经验必不如李曾伯。
还有一点,东面这整道防线是分为三个部分,高墌城是一个部分,南北的防线又各是一个部分。
守在北面的那个挂着“刘”字牙旗的宋军将领布防的水平,在阿术眼里就非常一般。
比如,若是李曾伯这种老将来防守一个地方,各种防御手段就数不胜数。除了壕沟之外,还会有鹿脚布局,就是把木桩钉在地上,与梅花鹿的腿一般高,起到绊马作用,是花费最少的防御工事。
因此,阿术毫不犹豫选择了这一面突围。
蒙军就像是从一个怪石嶙峋的缝隙中硬生生地挤过去,刮得鲜血淋漓,将身上的皮肉一条条挂在尖锐的石头上,终于是挤了出去。
有幸运的蒙军士卒躲过了霹雳炮的爆炸,策马踏过那被同袍与马尸填满的壕沟,穿过重重的堡垒……前方便是浅水塬。
浅水塬东北方向,是泾河与蒲河交界,顺蒲河往北可通往庆阳府,那就是他们的生路。
“杀出去!”
生路已在眼前,蒙军士气大振……
~~
高墌城头上,董文用正站在李瑕身后,望着北面的战况。
如今已是九月初,他已经被俘虏了一个多月。
金陡关一战还是在七月……李瑕正面围攻,董文用则以一万兵马苦守金陡关,结果被宋军克敌营从水路走黄河切断了后方。
董文用也多次率军出金陡关,与洛阳、陕州来的援军夹击克敌营。
本以为能一击即溃这支刚投李瑕的叛军,没想到克敌营比他预想中要坚韧得多,硬是扛住了两面攻势。
金陡关由此被包围半个月,人心浮动。
之后李瑕突然渡堑登城,关城也就攻破了。
董文用本以为这一战很激烈,但近日对比宋军对阿术的围追堵截,才知道那种你占着潼关城、我占着金陡关每天攻城半日还能帮忙收拢尸体的战事,不值一提。
被俘的一个半月间,他亲眼看到李瑕安排好潼关防事后就火速西进,马不停蹄从天水到巩昌,追阿术到河州,再赶到高墌布防。
每日行军六十里,兜兜转转两千六百余里路途。
相比阿术,董文用确实没能让李瑕如此费心竭力,他没阿术那么强的战力,也没那么大的破坏力。
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将军,随忽必烈征过大理、鄂州,能督运粮草,也能当先锋破敌。
北地没把文武分得太清,比起打仗,董文用更像是个文官,擅长教书和农事,他曾给忽必烈的儿子讲经,任官河南之后,不打仗时主要做的便是兴农劝耕之事。
因此,李瑕并未杀董文用,反而是有些招揽之意。
值此乱世,李瑕是否招揽一个人的标准非常简单,只看对方是保民还是害民。
当然,这是他的原则,还得看对方愿不愿降。
董文用便不肯投降,反而常常出言不逊。
此时眼看刘金锁的防线要被突破,他开口评点,语气虽没讥讽,但很诚恳地表示了看不起李瑕之意。
“看,你的北面防线要崩溃了,我虽厌恶阿术,但实话实说,你只怕要大败了。”
过了一会,见没人回答,董文用又继续道:“莫说你今日要败,便是能胜,以蒙古之强,绝非一次两次的小胜即可削弱,草原上牧民不必训练,招之即可成军,大蒙古国疆域广阔又有海纳百川之量,能容汉、契丹、女真、色目人,须臾又可成军……”
李瑕没理他。???..Com
耳边总有这样吹嘘外寇的言论,实在是讨厌。
但强与弱的问题是最简单的,不必多做争论。
仗打完了自然有结果。
李瑕抬着望筒又望了一会,看到阿术把中军押上去,不计伤亡地、完全攻破了刘金锁的防线。
刘金锁大败,只能领兵向东北方向的浅水塬退去。
一万五千蒙古骑兵如洪流般涌过。宋军挖沟建垒的营地则如礁石般立在了这洪流当中,也像是一个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