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孙权与周瑜商议建都大计,听到城东虎头山上凤鸣,遂筑凤凰台,改鄂县为武昌,定都于此。
凤凰台座落于南湖之畔。
南湖古称南浦,正是江淹《别赋》中“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的南浦。
离凤凰台与南湖不远处,有一间别院,是吕文德家中产业,取名凤园。
此园建得极尽奢华,仅是浴池便有一般人家两个前堂大小,池中不停有温水注入,又有出口供水流出。
贾似道将身子沉进热气腾腾的浴池,好一会才冒出头来,大笑着晃着脑袋。
“呼……离临安以来,许久未有这般舒坦。。”
他感慨一句,向刚更完衣走来的李瑕看了一眼,啧啧了几声。
“群玉,你看这李非瑜……”
李瑕身材自是不必说的,贾似道虽是文官,却也颇健壮,甚至寥莹中这个文人亦有些腱子肉。
李瑕沉入水中舒展了片刻,游了两圈方才在贾似道与廖莹中附近坐下。
“哈,要游到大江里游,这是浴池。”贾似道笑道:“但你这少年人,竟是暮气横秋,方才还想坐壁上观?”
“为救贾相公,我亦挨了两棒。”
“便当是捶打了。你我是上阵杀敌之人, 这点小阵仗何足挂齿?”
说话间一排靓丽侍女推门进来,个个只裹着一段布匹, 赤脚走到池边, 伺候他们洗浴。
李瑕任身后三名侍女解了长发梳洗, 叹道:“上阵杀敌之人,丢开士卒如此享乐, 妥吗?”
“又非未与他们同食同寝,难得你来,借个院子招待你一番罢了。”
李瑕也不多说什么, 问道:“方才贾相公说,为何不北伐?”
贾似道笑了笑,仰着头,闭着眼,随口道:“那群少年郎, 结了个‘忠义社’, 满怀热忱要保家卫国的样子, 非瑜觉得, 他们可想收复河山。”
“该是想的。”
“读书都不肯下力气读的浪荡子,家中父母拿他们没办法, 才任他们这般结社胡闹, 图的是个清净,真当所有人都志气昂扬?”
李瑕道:“我不明白。”
廖莹中叹道:“非瑜也看到了,这些忠义社的少年多是家境殷实。穷苦家的孩子,家活都顾不过来,岂能将力气闲废在这些事上。今日少年热血,嚷着要收复河山。明日朝廷真要北伐, 钱粮何从支取?要的是这些殷实之家的赋税, 到时最先反对北伐者,便是这些少年之父母。”
“个个嘴上说的正义凛然,真到了要交钱出力之时,且看吧……”贾似道笑了笑。
李瑕显然未被说服,摇了摇头。
他身后侍女正捧着他的头发,不由也低头笑了笑
廖莹中道:“非瑜去过北地,觉得北地如何?可富庶?”
“北地仅有残破、衰败,远谈不上富庶。”李瑕想到北方那凋残的样子,也不知从何说起。
“非瑜试想,你若是江南百姓,偶尔遥想收复中原, 固然心觉壮哉, 可次日醒来,朝廷须征税征兵,征民夫役力,须你背井离乡,抛妻弃子,你可愿意?
打下了残破的北方,朝廷须迁都,庙宇宫殿急待重建,你往后数十年皆须供应这笔赋税,你可愿意?
南富北穷,收复中原之后,朝廷必要‘损有余而补不足’,再从富裕的南方征收重税,以赈济饱受兵灾之北地,你可愿意?
民间‘收复山河’之呼声不绝,官家、朝堂百官真不愿功成、受千古称颂?端平年间,官家力排众议出兵河洛,结果呢?满国上下喊得热闹,真到出兵之际,几人站出来?到如今,南人不愿北复,北人反愿意打来。”
廖莹中话到此处,长叹道:“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犹厌言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