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者无不恸哭,直到六君子的身影在官道上渐渐消失,又有人提起了李瑕。
“听说那日伏阙上书李瑕也在场。”
“呵,李非瑜是去扳倒贤相的,若非他,丁青皮何以有今日之声焰?”
“依附奸党,破格任官,此子怎可能做出那等词作?必是窃人词作。”
“本就是欺世盗名之辈,如何比的上声伯兄?”
“泣血两朝事,披肝一万言……唉,朝堂乌烟瘴气,如何是好?”
“听说今日清晨,李瑕李非瑜已往西南上任了。”
“丁狗走门,巴结来的官,急巴巴的样子,令人作呕……”
忽有人冷笑一声。
“刘声伯虽流放,披肝谏言,振聋发聩;李非瑜已赴蜀,迎危局而上,牧守一方。唯诸君,在此高谈阔论、袖手空谈,非将二人作比较,或赞或贬,皆凭心意。却不知为何做过何事?”
“陈硕卿!你是何意?黑白不分了?!”
“他投靠奸党了!”
“去你娘的!”
“……”
城门处这一场争论良久方歇,半日之后,新科状元闻云孙又在此出城。
闻云孙披麻戴孝、双目通红,因他收到了父亲过世的噩耗,要回乡守丧。
才中状元,一登朝堂见到的是国朝积弊,方欲振奋却又遭此打击……这个年少成名的状元郎没有“春风得意马蹄疾”,得到的是艰难磨砺。
他将丁忧三年,沉淀下去。
……
刘辰翁送闻云孙出城,只觉意兴阑珊。
本来,被李瑕的五首诗词所激,刘辰翁近日填了一首词,打算在这个中秋与李瑕会一会诗词。
可惜李瑕已走,而今日发生的一切也让刘辰翁失了心情。
人情难却,傍晚时,刘辰翁还是守约,赴了丰乐楼的中秋诗会。
这夜诗会,有个叫全永坚的皇亲甚是讨厌,拿了一首平庸之作,让众人吹捧。
刘辰翁想着刘芾那首诗,本来不想拿出词作。
但为了压一压全永坚的那嘴脸,终是没忍住。
他作的是一首《水调歌头》,和的是苏东坡。
很快,有歌妓开口唱起来。
“明月几万里,与子共中秋。古今良夜如此,寂寂几时留……”
~~
官道边,李瑕将一块月饼递给了高明月。
他今天早上去风帘楼,胡真送了他一盒月饼,一共十个。
他们有九个人,分完还剩一个。
因为韩巧儿这小丫头吃了一口忙呼“太好吃了”,众人纷纷大笑,遂让她多吃一个。
韩巧儿又要与高明月分,李瑕听了,便将自己的月饼给了高明月。
他虽没吃,看众人的反应,该是觉得这月饼真的好吃。
他分明看到高明月小心掀着面罩,吃了一口之后惊喜地与韩巧儿对视了一眼,虽没说话,但眼神很明亮,异彩连连。
“不用不用,我一个够了,不好拿你的。”
“我不爱吃这个,容易发胖。”
“发胖?”高明月有些迷糊。她完全没有过担心发胖的概念。
“嗯,胖了肌肉线条不好看。”
李瑕随口胡说着,月饼已递在她手里。
高明月忽然想到昨夜跑去偷看他换衣服的事,脸上一热,连忙低下头,怕被他看出异样。
李瑕微觉尴尬,转过身要走开。
“那个……我掰一点给你吃吧?尝一尝也好。”
“也好,少一点。”
李瑕摊开手,高明月掰了一小块放在他手里。
他本以为这年头的月饼就那样,没想到味道竟意外的好。
“今天的月亮很亮吧?”高明月忽然道。
李瑕抬头看去,恍了恍神。
“是啊,以前没发现,月亮这么漂亮。”
高明月捧着手里的月饼,飞快向四周看了一眼,见众人没注意到这边。
她抿了抿嘴,故作漫不经心道:“知道吗?月亮会一直跟着你,走到哪,跟到哪……小时候娘亲告诉我的……”
李瑕听了,再抬头看那一轮圆月,又是另一番感受。
而同一个月亮下面,张文静正站在窗边望月,低声喃喃道:“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